第十二章錦羽千鳥
偏院的垂簾後，一道素影佇立，目光死死鎖在三人身上。
姒言柔緊緊咬著下唇，指尖在袖中狠狠掐著掌心。她聽見——
“放心，我親生女兒，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這句話，如同利刃般刺進(jìn)心口。
腦海裡閃過多年前的那一幕——
她的及笄禮次日，她測得上品，滿心歡喜地想著，或許能得到父母與三位兄長的欣慰目光。
可最終，府上只略略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雲(yún)昭容只是溫聲說了句：「我們?nèi)醿禾熨x真好，日後要好好安排夫婿，甚至可選二至三個夫婿?！?
姒廷焯眉目間不見驕色，只是平淡頷首。
三位兄長更因各自軍務(wù)繁忙未能回府，僅遣人送了幾件隨手挑選的賀禮。
在外人眼裡，她是丞相府“遠(yuǎn)房姪女”，即便是上品天賦，也無人視她為真正的四小姐。
———我是可愛的分隔線————
繡房內(nèi)，針線嬤嬤們早已屏息靜氣，將一襲尚未完工的華禮服平展在雕花長案上。
那襲華禮服以鎏金鳳羽為底，層層疊疊宛如雲(yún)海翻湧，外層鳳羽刺繡在燭光下微微閃耀，彷彿下一瞬便會振翅而飛。
「好衣裳?！股蛲駜x眼眸微亮，忍不住伸手隔著空氣比劃，語氣中滿是驚歎，「這樣的工藝，恐怕貴族小姐們見了，也要心中發(fā)酸吧。」
她偏過頭，爽朗一笑：「昭兒，妳生得這般好，穿上這襲華禮服，怕是太子殿下見了都要失神?！?
「沈夫人過譽了……」姒櫻昭指尖輕撫布料，聲音微啞，耳尖微微泛紅。
「這哪裡是過譽。」沈婉儀語氣忽柔，眼神細(xì)細(xì)打量少女，「容姊，昭兒的氣韻與容貌都勝於當(dāng)年你初嫁時。這樣的女兒，當(dāng)真是福澤深厚。」
雲(yún)昭容含笑不語，只是輕輕拉了拉女兒的袖口，替她理好細(xì)節(jié)，眼中滿是驕色與溫柔。
「啟稟夫人，太子殿下到了府門外?！?
門外，管家的聲音恭謹(jǐn)而清亮，傳入繡房，讓原本低語的嬤嬤們瞬間收斂聲息。
雲(yún)昭容神情微動，立即吩咐：「快，請殿下稍候，我們即刻前往前廳迎接。」
她轉(zhuǎn)身看向姒櫻昭，目光柔和又不失一絲嚴(yán)肅：「阿昭，隨我一起迎接。」
「是?！规颜训吐晳?yīng)下，調(diào)整衣襟，步伐輕盈地隨母親而去。
前廳外，晨光被高牆篩下，映得簷角一片斑駁。
一襲玄青錦袍的男子靜立於石階，白髮如雪，隨風(fēng)微揚，深藍(lán)近黑的瞳孔幽深如夜，連空氣都似被他冷峻氣息壓得沉了幾分。
雲(yún)昭容率先上前，聲音溫婉：「臣婦雲(yún)昭容，見過太子殿下。」
沈婉儀隨後輕福：「臣婦沈婉儀，見過太子殿下?！?
姒櫻昭站在雲(yún)昭容身側(cè)，裙裾微擺，緩緩盈盈一禮：「櫻昭……見過太子殿下。」
纖長睫羽微垂，暖棕色長髮映著晨光，顯得她更添幾分脫俗清麗。
玄凌御眼底幽光微動，眸色一瞬深沉，似是想起某段久遠(yuǎn)的記憶。
「免禮?！顾Z聲清冷，帶著不容置喙的矜貴威壓。
視線掠過沈婉儀，眉峰略略一挑，聲音略低：「將軍夫人也在？」
沈婉儀笑聲爽朗，不卑不亢：「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容姊多年來都是我最敬重的朋友。聽聞府上四小姐及笄禮將至，我特意過來探望，看看是否能幫上什麼忙?！?
沈婉儀笑聲爽朗：「聽聞四小姐及笄禮將至，便來探望雲(yún)姊，看看可有我能效勞之處?！?
玄凌御微頷：「將軍夫人有心了?！?
「管家，奉茶?！闺?yún)昭容側(cè)身吩咐，旋即請殿下入座
身後的小廝恭敬上前，雙手捧著一盆異國花卉。
那是一株色澤奇麗的繡球花，花瓣細(xì)密繁盛，柔粉與淺紫交錯，中心隱約閃著星點般的天藍(lán)，彷彿千隻小鳥於林間輕振羽翼。
「這是東洋貢品——三河千鳥。」玄凌御語聲低緩，眼神微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矜貴之意。
「據(jù)聞，千鳥繡球極為嬌貴，須以山泉之水澆養(yǎng)，稍有不慎便會枯萎。東洋國主每年只進(jìn)獻(xiàn)三株，象徵千鳥齊歸，瑞氣集聚?！?
沈婉儀忍不住低呼：「竟是三河千鳥！」
她語氣裡帶著幾分驚歎，目光在花間流轉(zhuǎn)：「當(dāng)年國正隨太子殿下征討東海魔潮，勝後東洋國主設(shè)宴款待，曾說過這花為國之靈植，罕見至極。沒想到今日能在雲(yún)照國見到?！?
小廝微微俯首，補(bǔ)充道：「此乃東洋國主親贈，以謝太子殿下平定海域魔獸、拯救百姓之功。殿下特將其中一株獻(xiàn)於四小姐，以祝鳳華初盛，及第大成?！?
姒櫻昭怔怔看著那花，指尖微微一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
玄凌御淡聲開口：「櫻昭，願這株千鳥，為你護(hù)下一路順?biāo)?。?
姒櫻昭指尖微顫，抬眸與他深藍(lán)如夜的瞳孔短暫交會，胸口似被什麼輕輕攪動，卻又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只能垂下眼睫，輕聲應(yīng)道：「謝殿下。」
此言落下，室內(nèi)的空氣似乎都安靜了片刻，唯有茶盞間氤氳的香氣縈繞不散，讓人心緒微微浮動
茶盞間氤氳的香氣微微縈繞，氣氛一時寂靜。
玄凌御指尖輕敲桌面，開口直入正題：「不知丞相夫人，四小姐的及笄禮，正賓人選可曾定下？」
雲(yún)昭容聞言輕歎，眉間微蹙：「殿下有所不知，昭兒甦醒時日尚短，籌備及笄匆忙，這正賓人選本欲挑一位德行兼?zhèn)涞馁F婦擔(dān)任，但臨時造訪，恐落人口實說我們輕慢，至今未敢妄自定奪。」
她頓了頓，又道：「若實在無法，只怕要在民間尋一位有福有德之人暫充。」
玄凌御眸色微深，緩聲道：「母后亦料到丞相夫人或許來不及定下正賓，昨夜特與舅母承德夫人商議，承德夫人已應(yīng)允，願為四小姐及笄禮正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雲(yún)昭容一怔，隨即神色一喜，立刻起身行禮：「殿下，此事臣婦感激不盡。承德夫人肯屈尊為昭兒擔(dān)此重任，實是四小姐的福氣，也是左丞府的榮光?！?
「這便好。」玄凌御微微頷首，語氣仍冷峻卻不失分寸，「孤會命人轉(zhuǎn)告承德夫人。」
?
他起身，長袍在石地上劃出流暢弧線，轉(zhuǎn)眸看向姒櫻昭，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隱約期許：
「孤，期待妳凰息歸元之日。」
語畢，玄凌御微微拂袖，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