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雨徹底停了。

連續幾日的晴朗，讓這座海濱城市恢復了往日的活力。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吹散了籠罩在城市上空多日的陰霾。

刑偵支隊的辦公室里，氣氛也輕松了不少。王敬學、張啟明案的卷宗已經整理歸檔，相關涉案人員全部落網，只待法律的最終裁決。這起牽扯甚廣的大案告破，讓整個支隊都松了一口氣，連帶著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老法醫，都哼起了小曲。

林默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一份不起眼的盜竊案卷宗。這是他主動接手的，算不上什么大案，只是一家海鮮店的倉庫被盜，損失了幾箱進口龍蝦。他需要一些這樣的“小事”，來平復內心翻涌的情緒。

李濤的犧牲，蘇晴的離去（她在祭拜過李哲和李濤后，便離開了濱海市，說想開始新的生活），還有那些在這場局中逝去的生命……像一道道刻痕，留在了他的心里。

“默哥，發什么呆呢？”趙剛端著一杯泡好的茶走過來，放在他桌上，“看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該休個假，出去散散心？”

林默抬起頭，笑了笑：“休假？等把這偷龍蝦的案子破了再說吧。”

“得了吧，”趙剛撇撇嘴，“那小偷估計早就把龍蝦下肚了，還查什么？讓轄區派出所處理就行。我跟你說，隊里已經幫你申請了年假，局長特批的，就等你點頭了。”

林默看著趙剛，心里有些暖意。這個搭檔，總是能看穿他的心思。

“再說吧。”他沒有直接答應，把目光重新投向卷宗。

就在這時，辦公區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接電話的警員臉色很快變得嚴肅起來，掛了電話，立刻朝著林默和趙剛這邊跑來：“默哥，趙隊，出大事了！”

林默和趙剛對視一眼，心里同時咯噔一下。

“什么事？”林默站起身。

“在東海岸線的礁石灘上，發現了一具男尸！”警員急聲道，“轄區派出所的人已經過去了，初步判斷，死狀很奇怪，不像意外！”

東海岸線……林默的眉頭皺了起來。那里是濱海市比較偏僻的一段海岸，礁石林立，水流湍急，平時很少有人去。

“走！”林默沒有絲毫猶豫，抓起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走。

趙剛緊隨其后：“看來這假你是休不成了。”

驅車前往東海岸線的路上，林默的心情再次沉重起來。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罪惡似乎永遠不會真正消失。

一個小時后，他們抵達了現場。

警戒線已經拉起，幾名派出所的民警守在外面，臉色都有些凝重。看到林默和趙剛，負責現場的民警立刻迎了上來。

“林探長，趙隊，你們可來了。”民警的聲音有些干澀，“情況有點棘手。”

林默點了點頭，戴上手套和鞋套，走進警戒線。

礁石灘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礁石，被海水沖刷得光滑而濕冷。尸體就躺在幾塊巨大的礁石中間，面朝下趴著，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沖鋒衣，看起來有些臃腫。

法醫已經在現場進行初步勘查，看到林默，抬起頭：“林探長，你來了。”

“怎么樣？”林默問道。

“死者男性，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昨晚午夜到凌晨兩點之間。”法醫指了指尸體，“奇怪的是，體表沒有明顯的致命外傷，也沒有掙扎打斗的痕跡。”

“沒有外傷？”趙剛皺起了眉頭，“那他是怎么死的？淹死的？”

“不像。”法醫搖了搖頭，“口鼻處沒有溺液泡沫，肺部的積水情況也需要回去解剖才能確認。但你看他的姿勢，還有手。”

林默的目光落在死者的手上。他的雙手緊緊攥著，似乎在臨死前抓住了什么東西。

“把他翻過來看看。”林默說道。

兩名法醫助手小心翼翼地將尸體翻了過來。

死者的臉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眼睛圓睜，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在極度的痛苦和恐懼中死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痕，但那副表情，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這表情……”趙剛倒吸一口涼氣，“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林默沒有說話，目光仔細地掃視著死者的全身。他的衣服很整齊，口袋里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他手里攥著什么？”林默注意到，死者的手指依舊緊緊蜷縮著。

法醫小心地掰開死者的手指，里面是一些潮濕的沙子，還有一小塊……像是某種貝殼的碎片，邊緣很鋒利。

“只有這些。”法醫將沙子和貝殼碎片裝進證物袋。

林默站起身，環顧四周。礁石灘蜿蜒曲折，延伸向大海深處。漲潮的時候，這里會被海水淹沒。昨晚是大潮，海水應該漫到了這里。

“周圍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比如腳印、遺棄的物品？”林默問道。

“我們仔細搜過了，”旁邊的民警說道，“因為漲潮，很多痕跡都被沖掉了。那邊發現了一串模糊的腳印，但不太清晰，看起來像是死者自己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發現。”

林默的目光投向大海。深邃的藍色海面在陽光下泛著漣漪，看似平靜，卻隱藏著無盡的未知。

一個中年男人，深夜出現在偏僻的礁石灘，沒有外傷，卻在極度恐懼中死去……

這絕不是意外。

“查一下死者的身份。”林默對趙剛說道，“調取周邊所有的監控，尤其是通往海岸線的路口。另外，聯系技術科，對現場進行更細致的勘查，不要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好。”趙剛立刻開始布置工作。

林默蹲下身，再次看向那具尸體。死者的眼神空洞而絕望，仿佛在訴說著臨死前的恐怖經歷。

他為什么會來這里？他看到了什么？他的死，和這片冰冷的海域，有什么關系？

一個個疑問在林默的腦海里升起。

他站起身，望向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陽光依舊明媚，海風依舊和煦，但林默卻感覺到了一絲隱藏在平靜之下的寒意。

剛剛結束一場復雜的局，新的疑云，已經在海岸線上悄然升起。

他知道，自己的休假，又泡湯了。而這一次，等待他的，又將是一場怎樣的迷局？

林默深吸一口氣，咸濕的海風灌入肺中，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無論是什么，他都必須查下去。這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無法推卸的宿命。

海岸線上的風，似乎更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