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雨，帶著咸腥的海風，已經連綿下了三天。

晚上十點，市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區依舊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速溶咖啡和尼古丁混合的味道。林默靠在辦公椅上，指尖夾著一支快要燃盡的煙，目光落在面前攤開的卷宗上。這是一起連環入室盜竊案，嫌疑人手法干凈利落，幾乎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已經拖了一個多月。

他揉了揉眉心，驅散些許疲憊。三十五歲，在刑偵支隊摸爬滾打了十二年，從普通警員到如今的探長，林默身上沉淀下的是遠超同齡人的沉穩和銳利。他不算健談，甚至有些寡言，同事們都說他“臉冷心熱”，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副冷峻的外表下，藏著對真相近乎偏執的追求。

“默哥，還沒走？”一個年輕警員端著泡好的面走過，隨口問道，“這雨怕是停不了了，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有大到暴雨。”

林默“嗯”了一聲，掐滅煙頭：“你們先撤吧，我再看看。”

警員應了聲，腳步輕快地消失在走廊盡頭。辦公區很快只剩下林默一個人，只有窗外的雨聲和桌上老式臺燈發出的嗡嗡聲。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林默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陣雜亂的電流聲，緊接著是一個嘶啞、仿佛被砂紙磨過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林探長，好久不見。”

林默的眉頭瞬間皺起。對方的聲音明顯經過了處理，而且，他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聲音。“你是誰？”

“一個……老朋友。”對方輕笑一聲，那笑聲像是指甲刮過玻璃，讓人頭皮發麻，“我知道你在找我，林探長。或者說，你一直在找的東西，就在我手里。”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緊手機，聲音冷了幾分：“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別急，”對方的語速很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游戲才剛剛開始。想知道答案嗎？來‘老地方’找我。記住，一個人來。如果我看到第二個人……后果自負。”

“嘟…嘟…嘟…”

電話被直接掛斷。

林默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個嘶啞的聲音、那句“你一直在找的東西”，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

“老地方”……這個詞讓他呼吸一滯。

五年前，林默還是個副探長，經手過一起轟動全市的案子——“濱海大學女大學生失蹤案”。失蹤的女生叫蘇晴，是當時的系花，也是……林默的前女友。案子查了半年，線索一次次中斷，最后成了懸案。蘇晴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成了林默心里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五年來，他從未放棄過尋找真相，哪怕這早已不在他的職責范圍內。

難道……這個電話和蘇晴的案子有關？

林默的大腦飛速運轉。對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蘇晴的案子是他的軟肋，甚至知道“老地方”——那是他和蘇晴以前常去的一家位于老城區的咖啡館，早就倒閉了，如今只剩下一棟廢棄的小樓。

這絕對不是惡作劇。對方很了解他，而且來者不善。

他幾乎沒有猶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車鑰匙，快步沖出辦公區。電梯下行的瞬間，他看了一眼窗外，暴雨如注，仿佛要將整個城市吞噬。

驅車穿過雨夜中的濱海市，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車燈劈開厚重的雨幕。林默的心情比這天氣還要沉重。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但他別無選擇，那個電話里提到的“東西”，可能是解開蘇晴失蹤之謎的唯一線索。

老城區的路狹窄而曲折，兩旁是破舊的居民樓，大多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斷壁殘垣在雨水中沉默。林默把車停在離那棟廢棄咖啡館還有兩條街的地方，熄了火，徒步走過去。他需要保持警惕，對方既然要求“一個人來”，肯定在周圍布下了眼線。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服，冰冷的觸感讓他更加清醒。廢棄咖啡館的招牌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幾個模糊的字痕。大門虛掩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像是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林默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股濃重的霉味和灰塵味撲面而來。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狼藉，桌椅東倒西歪，地上堆滿了雜物。

“我來了。”林默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沒有人回應，只有雨聲從破窗而入，敲打在地板上。

他緩緩移動腳步，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突然，他注意到吧臺后面的墻壁上，似乎貼著什么東西。

走近一看，是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笑臉，陽光燦爛——正是蘇晴。

林默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照片下面，還有一行用打印體寫的字：

“第一個謎題：她還活著嗎？去找‘守夜人’要答案。”

“守夜人”？

林默還沒來得及細想，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看到了嗎，林探長？”那個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得意，“這只是開始。‘守夜人’在城西的墓園，午夜十二點，他會給你下一個提示。別遲到哦。”

電話再次掛斷。

林默站在原地，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看著照片上蘇晴的笑臉，又看了看那行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被卷入了一場未知的、危險的游戲中。對方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復仇？還是單純的挑釁？或者，背后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他掏出手機，想把這個號碼交給技術科定位，但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停住了。對方既然敢打電話，肯定做好了反偵察的準備，貿然行動，很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危及蘇晴的安全，如果她真的還活著的話。

“守夜人”……城西墓園……午夜十二點……

林默握緊了拳頭。無論這是不是陷阱，他都必須走下去。為了蘇晴，也為了五年前那個懸而未決的真相。

他撕下墻上的照片和字條，轉身沖出咖啡館，再次消失在茫茫雨夜中。車窗外，濱海市的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一個個詭異的瞳仁，注視著他駛向未知的深淵。

林默知道，從他接起那個電話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場局，遠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而他，必須在這場由別人主導的游戲里，找到破局的關鍵。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即將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