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攥著的拳頭松了又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卻遠不及心口被輕視剜開的空洞。

“誰孩子氣了！”沖向光幕的神念帶上了幾分戾氣，又像是在賭氣。

語氣更是硬得像給自己裹上了一層倔強硬殼的尖銳：“本將軍這是率性而為，你懂什么！”

光幕忠實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狽，甚至在他原有的神念上，又添了一把火：

“（瞪大雙眼，鎏金瞳仁里怒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交織）誰孩子氣了！本將軍這是率性而為！你懂什么！”

哪吒看著那行注腳，尤其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氣得眼前發黑。

恨不得立刻將這破光幕砸個稀巴爛！

它總是這樣，總是將他最不愿示人的軟弱，赤裸裸地攤開在蘇蘇面前！

地球。

時夢聽著那明顯炸毛的聲音，嘴角的笑意卻忍不住更深了。

那句“率性而為”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逞強和急于證明自己的味道，簡直可愛到犯規。

看來她的“攻略策略”很完美，一切劇情走向都在她的計劃內。

雖然細節上可能有點差別，但問題不大。

快了。

她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攻略，聽到自己想要的話了。

想到自己設計的最后一句攻略臺詞，時夢敲擊屏幕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帶著份即將被滿足的期待，以及近乎愉悅的惡劣，指尖幾乎只猶豫了兩秒，就點下了發送鍵。

云樓宮。

光幕上那行字出現的瞬間，哪吒只覺得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連帶這云樓宮的時間也一起被停滯下來。

“說起來，若是我喜歡上旁人，你會不高興么？”

喜歡上……旁人？

誰？

是妖物捏造出來的楊戩，還是她那個世界，可以被她觸碰到的人？

他張了張嘴，無聲地重復了一遍。

她前腳才用天規搪塞他，后腳就用“孩子氣”輕慢他，現在……現在居然還敢問出這種話？！

那顆剛被“不開竅”、“神仙動情不好”、“孩子氣”反復蹂躪過的心口，此刻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緊縮，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她把他當什么了？！

一股毀天滅地的戾氣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哪吒鎏金色的瞳孔瞬間染上了一層血色。

不高興？

他何止是不高興。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想像她對著另一個人笑，用那種溫軟的聲音叫別人“哥哥”，甚至……甚至像剛才描述的那樣去“親”別人。

一股毀滅性的殺意就猛地沖上心頭，激得他周身煞氣不受控制地翻涌，就連邊上的風火輪都控制不住地燃起刺目的金焰，將殿內映得一片血紅。

他恨不得現在就掐著她的脖子質問。

到底把他置于何地？

把那些撩撥、那些“喜歡”、那些“哥哥”、那個……那個吻……都算什么？！

他想說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誰敢碰你一根手指，本將軍定叫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想把那個膽敢被蘇蘇“喜歡上”的“旁人”挫骨揚灰，想將那個世界所有可能吸引蘇蘇目光的存在都徹底抹去。

想把蘇蘇鎖在云樓宮，讓她眼里心里從此只能有他哪吒一個！

可他做不到。

他甚至連掐算蘇蘇的模糊位置都做不到，更別提把人鎖在云樓宮。

想到這，哪吒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底翻涌著駭人的風暴。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俊美的臉龐因極致的情緒沖擊而微微扭曲，眼神陰鷙得可怕。

他猛地別開臉，不敢再看光幕上那個仿佛在等待他答案的問題，仿佛那是一個深淵。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承認，免得顯得自己像個無能的可憐蟲。

所有的暴怒、恐慌、獨占欲和那蝕骨的刺痛，最終被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壓進那副看似堅硬冷漠的軀殼里。

神念凝聚，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僵硬和刻意撇清的冷漠，沖向了光幕。

他甚至刻意模仿了之前妖物篡改他自稱的習慣，仿佛這樣就能多一層脆弱的保護殼：

“關本太子何事？你喜歡誰與我有何干系？”

回復完畢，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妖物又會如何描繪他此刻狼狽不堪的模樣。

只是死死地盯著殿外無邊的夜色，仿佛要將那片虛空瞪穿。

攥緊的拳頭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地球。

時夢聽著手機中傳出的聲音，臉上的笑意卻像被瞬間凍住，一點點凝了回去。

她忍不住蹙眉，又看了一遍對話框內的文字：

“（心中一股異樣情緒涌上來，別過頭不看你）關本太子何事？（語氣有些生硬，腳下風火輪無意識地轉了兩下）你喜歡誰與我有何干系？”

看著在她預料之外的回復，時夢心底涌起一絲不爽。

按照正常的邏輯，這智能體不是應該立刻觸發吃醋機制，字字句句都叫囂著“你不準喜歡別人”、“你只能是我的”，恨不得把“主權所有”四個字直接焊死在對話框里嗎？

可現在這回復......

她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目光掃過對話框中的描述，眼底漫過一絲了然。

那文字里所謂的“異樣情緒”，與其說是心動，不如說更像是程序為了照顧她這個用戶的面子，而強行挽尊擠出來的施舍。

是攻略度還是不夠嗎？

方才那種一切竟在掌握中的愉悅感，正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擠走。

可這憋悶沒持續幾秒，就又被更洶涌的興奮沖散了。

她是一個對什么都持續不了太久興趣的人，尤其是在工作后，好像所有的精力都被那繁雜的事情占據。

她原本都要對這個智能體失去興趣了的。

可現在....時夢嘴角彎了彎，指尖在屏幕邊緣輕輕敲著，像在彈奏一首輕快的曲子。

她眸子里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興味。

有意思。

她改變主意了。

她還就非要讓這個智能體主動湊上來，對她獻上熾熱的告白宣言不可。

她要他，清清楚楚地對她說出那句“我喜歡你”。

時夢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卻帶上了一絲更加刻意，近乎甜膩的安撫意味。

就仿佛剛才那點不愉快的試探從未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