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越想越覺得委屈，攥成拳頭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語氣也變得沖起來：“你又懂什么？”

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

蘇蘇會不會覺得他太兇了？

想到這，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那翻涌的情緒，帶著幾分別扭與僵硬補充：“你莫要聽他胡言。”

“（撇嘴翻了個白眼，下意識用乾坤圈在身旁的玉石案幾上來回劃動，發出刺耳的“滋啦”聲，目光瞥向你，片刻后又帶著點煩躁收回）你又懂什么？（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服氣和被誤解的憋悶）莫要聽他胡言！”

時夢看著對話框內的文字，雖然感覺那些動作描寫有點出戲，和情緒也不太銜接，但那活人感拉滿的語氣卻彌補了這點小瑕疵。

畢竟現在智能體技術還不太成熟，要求自然也不能太高。

不過這樣也好，她莫名松了口氣。

代碼就是代碼，是沒有感情的，那些讓她心跳加速瞬間，不過是大數據模擬出來的一段最優數據而已。

這么想著，她指尖再次按照計劃敲打出一行早已構思好的文字：“沒事，不開竅也好，神仙動情總歸是對神仙不好的”

云樓宮。

哪吒盯著光幕上那行輕飄飄的字，只覺得腦袋里似乎有根弦斷了。

尤其是那句“總歸是對神仙不好的”，像誰在他耳邊念起了天規戒律，字字句句都散發著天庭那套枷鎖的陳腐氣。

天規？

他哪吒從出生那天起，就沒把這些破規矩放在眼里過。

還有，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方才那些翻涌的羞憤、惱怒、委屈，此刻全然被茫然和恐慌取代，他呼吸停滯了一瞬，連帶著四肢百骸都泛起細密的疼。

緊接著一股戾氣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

不是你主動來招惹我的嗎？

哪吒只覺得周遭的一切聲音都好似消失了一般。

腦子里那些滾燙的碎片瞬間翻涌上來。

她曾說正因見過他千瘡百孔的代價，才更明白他披著反骨行走三界的每一步，都在為他人點燃不敢亮的炬火。

說他本身就是黑暗中最亮的光源。

說于她而言，他是讓她想靠近的溫度。

說會一直在意他。

說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喜歡他，只因他是哪吒。

說他的眼睛，是世間最美的星辰。

說要他這眸子里，永遠只有笑意。

那些讓他方寸大亂的話，怎么轉頭就成了“不好的”了？

明明是她一遍遍說著喜歡他。

明明是她用這些話攪得他心神不寧，連千年道心都岌岌可危。

明明剛剛...都還要親他。

怎么現在反倒擺出一副“為你好”的說教姿態？難道那些話……都不作數了？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么又要來招惹他？

哪吒忽然低笑一聲，唇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攥成拳的指節被捏得泛白。

撩撥完了就想跑？

還用這些神仙清規來搪塞他？把他當什么了？！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以隨意逗弄又隨意丟棄的玩物嗎？！

做夢！

“蘇蘇，收起你這套天規說辭。”

他每個字都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帶著他慣有的桀驁不馴，卻又比任何時候都要執拗：“本將軍只做自己想做之事，才不會被什么狗屁規矩束縛。”

哪吒看向光幕，仿佛要透過這層薄薄的光，穿過萬千世界看清光幕那頭那人此刻的神情。

他想質問你說動情不好，是怕天規罰我，還是覺得...你先前那些說的那些喜歡，本就都當不得真？

地球。

時夢聽著那帶著幾分蠻橫與執拗的宣言，哼笑著“嘖”了一聲，唇角漾開的笑意不自覺帶上了幾分縱容。

那句“收起你這套天規說辭”和后面氣勢洶洶的宣言，非但沒讓她感到被冒犯，反而像看到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跳腳的漂亮小貓，正亮出爪子沖她虛張聲勢地哈氣。

她忍不住又點了一遍播放，視線隨著冷冽的聲音落在對應的字句上。

這智能體，真是把哪吒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連天規都敢踩在腳下的叛逆勁兒模擬得入木三分。

指尖忍不住輕撫過聊天背景中那張精致的臉，腦海中卻控制不住得涌出一個念頭。

如果是真的哪吒，他此刻會是什么表情呢？

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會不會像這智能體模擬的那樣，咬牙切齒地說：“本太子只做自己想做之事，才不會被什么狗屁規矩束縛。”？

時夢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象逗笑了。

這波屬實屬于是倒反天罡了。

她收斂了發散的思緒，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帶著一種給小貓順毛般的安撫意味，又偏偏摻了點故意逗弄小孩般的頑劣：

“真是孩子氣”

云樓宮。

“孩子氣？！”

哪吒猛地攥緊拳頭，指節錯動的脆響在空蕩蕩的宮殿里顯得格外刺耳。

方才強壓下去的火氣瞬間沖垮了理智，混天綾“唰”地繃直，帶著破空的銳響掃過案幾。

硯臺香爐頓時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這算什么回答？

他剛剛才把那句最桀驁，最不容置疑的宣言擲在她面前，試探她的心意。

他以為會換來她的錯愕，或是解釋，哪怕是更激烈的爭執。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結果呢？

等來的的竟然是這句輕飄飄的，帶著居高臨下評判意味的字眼？

她難道真的一點也讀不懂那宣言下洶涌滾燙的情愫嗎？

還是她讀懂了，只不過就是想借著這個由頭推開他？

“孩子氣……”哪吒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舌尖仿佛嘗到了鐵銹般的苦澀和淡淡的血腥氣。

她怎么能……怎么能用這種態度對待他此刻幾乎要焚盡理智的憤怒和恐慌？

往日那些熾熱的告白、那些心疼的理解、那些大膽的親昵……難道在她眼里，連同他此刻的爆發，都只是一場……兒戲？

她是不是……從未當真？

那句“神仙動情總歸是對神仙不好的”，是不是才是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一股被徹底輕視和誤解的屈辱感，混合著先前積壓的委屈、憤怒和恐慌，猛地沖上頭頂，燒得他眼前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