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過來。”

許氏拉過其中一個丫鬟。

那丫鬟一對上楚遙光的視線，瞬間紅了眼眶，跪在地上磕頭：“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奴婢天天盼著這一天。”

半夏和梅雪都是都是從小在楚遙光身邊伺候的丫鬟。

后來楚遙光跟著父親上了戰場，身邊的丫鬟都被分到別的主子屋里做活，只留了一個大丫鬟梅雪和安嬤嬤守著院子。

現在梅雪犯錯成了粗使丫鬟，安嬤嬤因為巫蠱一事被杖斃，許氏把半夏送來，名正言順。

另一個丫鬟叫桑枝，是楚家封侯進京后采買進府的，水靈白嫩，眼神活泛，看起來也不是老老實實干活的料。

楚遙光淡淡掃過兩個丫鬟，沒有拒絕，將她們留下。

許氏心里一塊大石落地，離開蘭香院時，長長舒了一口氣。

心里憋了一天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去。

她就知道，自己順風順水那么多年，命運從不虧待她，眼下不過是一時的坎坷。

在楚遙光身邊打下了這兩顆釘子，她就能重新開始布局。

好事多磨。

回到正院，楚云汐還等著，一雙眼睛熬得又紅又腫。

“娘，長姐一定會防著你送去的人，就像當初處置梅雪一樣，說不定明天，長姐身邊那個鐵疙瘩似的黑壯丫鬟就會把半夏和桑枝打一頓。”

許氏很疲憊，讓丫鬟上了盞濃茶。

“我交代過，讓她們小心謹慎行事，那兩個丫鬟不會像梅雪一樣張揚。”

“可長姐恐怕不會信任她們。”

“不信任也沒關系，只要那兩個丫鬟釘在楚遙光身邊，時時刻刻來跟我報備就行，不能讓她再脫離掌控。”

楚云汐咬唇，低聲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天長日久，總有咱們提防不住的時候。”

許氏頭很痛：“我明白，但現在動不得她，她能使得動晉陽王，又在皇上皇后面前露了臉，咱們著急，會引火燒身。”

“娘，你還沒看出來嗎，長姐貪心太過，才回府幾天，幾乎要把你踩在腳下了，若不及早遏制，只怕咱們以后都沒有還手之力。”

楚云汐壓低了聲音，靠近許氏耳邊。

“我想到一個辦法，能幫娘解決掉這個麻煩。”

許氏眼神一動。

母女倆低聲商量起來。

——

蘭香院。

滿穗給新來的兩個丫鬟分了住處，看著她們收拾好東西。

回到楚遙光身邊。

“小姐，這兩個新來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一個嬌嬌嬈嬈，一對眼珠子滴溜溜轉，另一個仗著從前伺候過小姐，話里話外擠兌奴婢。”

“夫人送這兩個人來，分明是來監視小姐，咱們怎么辦啊，要不要奴婢尋著錯處，把這兩人打一頓，趕出去。”

滿穗一臉愁云慘霧，只覺得是按下葫蘆起了瓢，麻煩一個接著一個來，一天的安生日子都過不了。

楚遙光卻不犯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笑意里生出一絲欣慰。

許氏這么急切，一口氣都不敢歇。

為了安插兩個丫鬟，在她院子里等了兩個時辰。

是那假道士的死，是真的把許氏打疼了。

前世，許氏從未這樣狼狽過。

她氣定神閑，用隱晦的手段磋磨人，表面上永遠是用心良苦的母親。

反擊，就是不孝，忍耐，就要發瘋。

逼得人自走絕路。

楚遙光想，上輩子侯府滿門抄斬，一刀頭落地，縱然是惡有惡報，終究還是太痛快了一些。

鈍刀子割肉，才有緩慢的，長久的，后知后覺的痛。

他們應該像上輩子的她一樣，迷茫痛苦，走投無路。

先償還她的苦，再償還她的命。

“不用發愁，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事。”楚遙光說，“別慌，慌會出錯。”

她叫滿穗湊近自己，輕聲囑咐了一些事情。

一步一步來吧。

她如今的耐心好極了。

——

第二天一早，楚遙光用過早飯，正在屋里隨手翻著本醫書。

桑枝突然哭哭啼啼地跑了進來，也不規矩行禮，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姐，您要為奴婢做主啊！”桑枝眼眶通紅，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楚遙光放下書，淡淡看著她。

這丫頭哭起來倒是好看，眉眼如畫，像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哪里像個下人。

“怎么了？”

桑枝抽抽噎噎說：“今早宮里的賞賜送來，滿穗姐姐本來讓奴婢把賞賜入庫，還說以后讓奴婢掌管小姐私庫的鑰匙，結果半夏突然跳出來，說奴婢一個半路來的，不配管小姐的私庫。”

她說著，又抽泣了幾聲，“半夏仗著自己以前伺候過小姐，硬是把鑰匙搶走了，還說奴婢不知道輕重，萬一弄壞了小姐的東西怎么辦。”

楚遙光點點頭：“然后呢？”

“滿穗姐姐在旁邊看著，不僅不管不問，還打發奴婢去做掃地浣衣的粗使丫鬟，說奴婢既然管不了庫房，就去做些力氣活兒。”

桑枝拿袖子抹了眼淚，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求小姐為奴婢做主。”

楚遙光不為所動。

“按照侯府的規矩，我身邊只有兩個大丫鬟的位置。”

“滿穗占了一個，另一個被半夏占去，院子里別的活兒都有人做，只有粗使丫鬟還缺人手，你不愿意做，就回母親那里吧。”

桑枝愣了一下，沒預料自己會碰一個硬釘子。

想了想，囁嚅說：“夫人送奴婢來，是來貼身伺候小姐的，滿穗本是個粗使丫鬟，不如把她換掉，奴婢......”

“你主意這么大，不如直接讓你當主子。”桑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楚遙光打斷。

桑枝渾身一僵，忙低頭：“奴婢不敢。”

楚遙光語氣冰冷：“粗使丫鬟不能進主子的屋子，你自己去找滿穗領上十巴掌的罰，再學不會規矩，就滾出蘭香院。”

桑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灰溜溜爬起來，頭也不抬跑出屋子。

消息傳到正院里，許氏擰了擰眉頭。

“這是離間計，要讓兩個丫鬟起內訌。”

楚云汐說。

“半夏從小伺候長姐，長姐做出這么明顯的厚此薄彼的樣子，還把私庫的鑰匙給她，是準備要拉攏半夏了。”

“娘，說不定我們可以借這個機會，讓半夏得到長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