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了，我不吃的嗎？”

玻格丹把門打開，看向少女的臉，很無奈。

他明明已經婉拒了少女，可她居然還記著這句話，甚至親自端著烤好的面包送貨上門。

誰是貨？

“可是玻格丹先生，這一盤可是剛出爐的誒！您真的不吃？”

伯納黛特戴著羊皮手套的雙手端著一個熱烘烘的鐵盤。那上面擺放著幾團黃燦燦的、圓不溜秋的東西，看起來頗為誘人。

這種面包玻格丹從未見過，或許他見過也忘了。它們的形狀像高高的圓頂，頂部有一道裂口。

并且不愧是剛從爐子里端出來的，很香很香。

都要香到玻格丹的眼睛了！

他問道：

“這是什么面包？”

“п、паля……帕利亞尼察！總之就是一種圓面包啦！”

少女嘗試了好幾遍，總算把那個拗口的詞學的人模人樣，舌頭都要打卷了。

她有些委屈……

伯納黛特突然有點羨慕斯拉夫人，他們說話都能隨心所欲的彈舌頭，非常獨特。

“這是公寓里的住戶們教我說的，好像就是這個詞吧……我學不會你不要怪我。”

玻格丹低頭看了一眼：“帕利亞尼察圓面包嗎？”

難道是……白面包嗎？居然是傳說中的白面包！

玻格丹想到那精篩過的小麥面粉被揉成團，然后在火爐里緩緩烤得焦脆金黃的樣子。

他不禁陶醉。

“這是小麥粉烤的？”

“是的！”伯納黛特還在向玻格丹推銷她的圓面包：“不過，小麥粉還是太精貴了。我們摻了一點點的黑麥面粉揉在一起，應該……不至于太影響口感吧。”

不愧是貴族，居然在聚眾烤制白面包！這么奢侈的嗎？

他開始在心底痛斥萬惡的封建主義……

自己這幾天吃的都是什么東西啊！

天可憐見，玻格丹連腐肉都能下得去嘴，但是面對味同木屑的黑麥面包，他確實要被折磨壞了。

他寧愿喝豆粥，寧愿生吃帶著冰渣的豬油。

那些東西難吃歸難吃，但至少口感上不千篇一律，不像是在啃樹皮。

并且豬油的營養很均衡……

看在伯納黛特帶來的面包的份上，玻格丹決定不計較她私闖民宅的事情。

實話實說，他剛好有點餓。

雖然在教堂里吃東西不要錢，但是圣餅也是有限額的，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全部吃光。

并且，教堂的圣餅味道也不行。

索菲亞大教堂的廚子也不可能專為玻格丹服務。因此實際上，在成為食尸鬼之后，他幸福的飽腹感離他徹底遠去了。

玻格丹不禁想說，哪怕他們正教會已經是發酵過的面團……但黑麥發酵后依然嘗起來像石頭。

如果去了西方。拉丁教會全是死面餅，玻格丹想想就絕望……

不對，發酵……為什么異教徒也不吃發酵食物，但是從來沒人說異教徒做的面食難吃？

混蛋拉丁教會，給我滾去反思吧！

——

玻格丹在伯納黛特來之前已經檢查過自己的房間，確認他沒有被偷走任何東西……

比如衣帽、武器、內褲……并且床也沒有被未知的家伙躺過之后，他才安心下來。

“小姐，你在我房間里遺漏了什么？”

玻格丹敲了敲桌面，他一邊掰著圓面包，然后放進自己的嘴里。

真的好香~~

本著一個正人君子似的矜持，玻格丹只是掰下一塊又一塊，然后默默地狼吞虎咽，以示對小麥粉的尊敬。

來到魯塞尼亞之后，他是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啊！還是家鄉的生活舒坦。

伯納黛特左右張望，她小心翼翼地踱到玻格丹的臥室，然后在他放拉丁文詞典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冊筆記本。

“這是什么？”

“我寫的小說。”伯納黛特輕呼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終于找到了……我從六天前開始寫的，現在已經快要完結了。謝謝您讓我把它拿回來，玻格丹先生。”

“小說？”

玻格丹差點噎住，沒想到食尸鬼也會卡嗓子。

“寫小說你跑到我的臥室里來干什么？這里是有什么東西能讓你靈感突增嗎？”

面對質問，少女憋了好久，最后才擠出一個詞：

“我，取材……”

聽到這句話，玻格丹環顧了自己的臥室一整圈，他愣是沒發現他的臥室有什么獨特之處。

這不就是普通合租男大學生的房間嗎，只是沒有那么邋遢而已。

“我的房間到底哪里吸引你了，我改還不行嗎？”

“玻格丹先生，不是這樣的。”少女急急忙忙地解釋，“是我實在不知道一個男性的臥室該是什么樣，才偷偷摸到這里來參考的。”

“算了，只要你不要再闖進來就好。你就當作我原諒你了吧。”

玻格丹邊吃邊問，“才六天就完本了，你寫的什么東西？”

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

“干，六天前不是我和她認識的第二天嗎？”

玻格丹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這姑娘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取材，不會主角也是以他為原型的吧？

玻格丹真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突然有些好奇，想逼迫伯納黛特把筆記本交給他看看。

但話語剛涌上喉頭，他就立刻咽了下去。

倒不是說怕伯納黛特不從……

他可是房間的主人，他有正當防衛權。開什么玩笑，不給也得給。

只是，在開口說話之前，上一世的經驗突然跳出來阻止了玻格丹——

他想起了自己的中學時代，然后，打了個寒顫。

有足夠多的事例告訴我們，如果一個疑似懷春的少女寫小說，是以她的熟人為原型，那千萬千萬不能去看里面的東西。

因為你不知道她會寫多么變態的內容，給角色編排多么變態的情節……

這真是玻格丹的親身經歷，這種教訓他是不會再犯的。

男人千萬不能受了戀愛小說的荼毒，以為撞破這種情節之后，就是順理成章的和文學少女加深關系什么的。

這都是校園戀愛文作者為了賣出更多銷量的陰謀！

現實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下都是看了之后，晚上被惡心的睡不著覺。

玻格丹對伯納黛特寫她和自己熱戀沒意見，怕就怕她寫的是更偏激的情節……

比如他和某個吸血鬼家族里的美貌公子……

“……”

想到這里，他震耳欲聾地沉默了。

玻格丹趕緊搖搖頭，決定再也不過問這本小說里的情節。

就當它不存在吧……

然而問都問了，伯納黛特也不好意思藏著掖著，不然顯得她心虛：

“是一篇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

“我也不是什么作家，就自娛自樂的那種。您要看看嗎……？”

玻格丹聞言，趕緊讓她打住：

“到這里就可以了，不要再告訴我后續的情節。”

“呃……您不想聽嗎？”

他真的不想知道！

沒辦法，玻格丹只能硬著頭皮問：“主角是吸血鬼嗎？”

“呃……女主角是。”

有女主角啊，那就好，那太好了！

玻格丹頓時輕松了許多，“你講講你寫了什么吧。”

伯納黛特看了看他，不明白玻格丹先生為什么之前如此的緊張……難道他對自己沒有任何想法嗎？

“是一位有關懷精神的善良醫生和他的女患者的故事。血族女孩受精神分裂癥狀的困擾，難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就在這個時候……”

她講的很賣力，雖然玻格丹對這些情節一點興趣也沒有。

太少女了！不是他這種男人中的男人該看的。

“醫生嗎，那應該原型和我無關了。謝天謝地，我和全歐洲所有的醫生都是仇人……”玻格丹又想起了伊戈爾企圖拿狗的唾液給他療傷的事情。

希臘人你們他媽的……

聽她講完，玻格丹隨口一問：

“你有精神疾病？”

伯納黛特的臉頓時一紅：“我是作者！里面的女角色不是我本人……”

玻格丹：“……”

你裝什么呢。

“好了好了，你東西也拿到了，是不是差不多可以離開我的房間了。伯納黛特小姐，下回見。”

玻格丹剛想送客，就聽見她說道：“哦，還有一件事！”

“什么？”

“玻格丹先生。”伯納黛特低著頭，鞋底摩擦地面，緩了一會兒：

“您禮拜六有事嗎，我想……請您吃晚飯。

“……魯塞尼亞哪個人類的餐館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