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虎頭棉罩衣與檐下的期許
- 重生八零年,離婚后我成萬元戶
- 愛吃青菜的大青蟲
- 3159字
- 2025-07-13 08:08:00
林晚秋的指尖捏著根金線,正往虎頭棉罩衣的眼睛上繡。
金線是顧向北給的,說是他侄女繡十字繡剩下的,細得像頭發絲,在煤油燈下泛著柔和的光?;㈩^的輪廓已經繡好了,用的是從廢品站淘來的土黃色粗布,針腳密得像魚鱗,是李嫂特意訂的——鎮上的供銷社主任要給他剛滿周歲的孫子做件滿月禮,愿意出五塊錢手工費。
“媽媽……虎……”小團子趴在床沿,小手抓著罩衣的衣角,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兩顆黑葡萄。
林晚秋把他摟進懷里,鼻尖蹭到他柔軟的頭發:“等繡完眼睛,老虎就活了,能保護我們小團子?!?
孩子咯咯地笑起來,口水蹭在她的藍布褂子上,像朵小小的云。
天剛蒙蒙亮,王桂香的罵聲就撞開了窗紙:“死懶貨!雞都叫三遍了還不起,是等著建斌回來給你磕頭?我看你是被那幾塊布料勾了魂,連豬圈都忘了掃!”
林晚秋把虎頭罩衣小心翼翼地放進木盒,里面墊著她攢的十六塊五毛錢,用紅布裹得方方正正——這是她和小團子的底氣,比沈建斌掛在嘴上的“的確良”實在多了。她還在盒底壓了張紙條,是趙嬸幫忙抄的租房地址:鎮東頭老槐樹巷三號,月租五塊,房東是個寡居的老太太,據說脾氣很好。
“就來。”她應了聲,起身時踢到了床底的木箱,發出“哐當”一聲——里面裝著她連夜趕制的三件偏襟褂子,藍印花布的,盤扣做得格外精致,李嫂說鎮上的小學老師要拿去當壽禮。
豬圈里的老母豬哼哼著拱欄桿,林晚秋提著掃帚過去,嗆人的臊臭味里,混著王桂香刻薄的話:“張蘭她媽今早來借醋,說看見你跟顧向北在五金店門口說了半袋煙的話,你倆到底在密謀啥?我告訴你林晚秋,你要是敢把我們老沈家的錢倒貼給野男人,我就去公社告你!”
林晚秋掃著豬糞,聲音被豬哼哼聲蓋了大半:“他給了我些金線,繡虎頭用的?!?
“繡虎頭用得著說那么久?”王桂香把手里的木梳往門框上一拍,“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建斌說了,供銷社新到了上海產的棉線,讓你別再用那些撿來的破線,丟人現眼!”
林晚秋沒接話。她把掃成堆的豬糞往糞堆上倒時,瞥見墻根的草垛里藏著個布包——是顧向北昨天給的,里面是幾塊軍綠色的卡其布,說是部隊處理的舊布料,結實耐穿。他說:“做小孩的罩衣正好,耐磨?!?
早飯時,沈建斌扒拉著碗里的玉米糊糊,突然抬頭:“張主任昨天跟我喝酒,說縣里要搞‘文明家庭’評選,你最近安分點,別整天往鎮上跑,惹麻煩?!?
林晚秋給小團子喂著蒸蛋羹(用自己掙的錢買的雞蛋,黃澄澄的),手頓了頓:“我去送衣服,不惹麻煩?!?
“送衣服也得有個分寸!”王桂香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蛋羹都濺了出來,“一個女人家,整天在外拋頭露面,像什么樣子?張蘭她媽說了,女人就得在家相夫教子,哪有像你這樣瘋跑的?”
小團子被嚇得往林晚秋懷里縮,她趕緊把兒子摟緊了,聲音冷得像結了冰的河面:“現在政策允許個體戶做生意,我靠手藝掙錢,不丟人。”
沈建斌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摔門而去時,帶起的風掀翻了桌角的咸菜壇子,褐色的汁液濺在林晚秋的藍布褂子上,像塊丑陋的疤。
王桂香罵罵咧咧地收拾碎片,林晚秋抱著小團子回了屋。她從針線笸籮里翻出顧向北給的金線,繼續繡虎頭的眼睛。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罩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金線在光里跳躍,像活的火苗。
“媽媽……亮……”小團子的手指戳著虎頭的眼睛,笑得露出兩顆小牙。
“等繡好了,老虎就會眨眼睛了。”林晚秋笑著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心里的委屈被這聲“亮”沖散了些。
中午去給李嫂送偏襟褂子時,路過五金店,顧向北正蹲在門口修自行車鏈條。他穿著件軍綠色的舊背心,麥色的胳膊上淌著汗珠,肌肉線條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顧同志。”林晚秋停下腳步,手里的布包捏得發皺——里面是給李嫂的壽禮褂子,她特意在盤扣上縫了朵小小的布花。
顧向北抬起頭,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眉骨上,露出干凈的眉眼??吹剿?,他直起身,拿起搭在車把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送壽禮?”
“嗯,李嫂訂的?!彼巡及f過去,“上次的金線,謝謝你,很好用?!?
“不值錢的東西。”顧向北接過包,目光落在她褂子上的咸菜漬上,沒多問,只是從工具箱里拿出個小鐵盒,“這是我侄女用剩下的染料,靛藍色的,染布好用,你或許能用上?!?
鐵盒里裝著塊深藍色的膏體,散發著淡淡的草木香,比供銷社賣的化學染料好聞多了。
“這太貴重了……”林晚秋想推辭,卻被他按住了手。
“放著也是浪費。”他的指尖有點糙,碰在她手背上,像被麥芒掃過,兩人都縮回了手。他轉身繼續修鏈條,聲音有點悶,“李嫂說她妹妹想訂十件小孩罩衣,幼兒園要用,讓你報個價?!?
“十件?”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我得算算布料錢?!?
“不急。”顧向北頭也沒抬,“我下午去縣城拉貨,幫你問問染料價。”
林晚秋沒再推辭,輕聲道了謝,轉身時,腳步竟輕快得像踩著風。
從李嫂的攤子回來,路過供銷社時,張蘭正站在柜臺前挑花布,見了林晚秋,故意揚著手里的料子:“晚秋姐,你看這牡丹花樣好看不?建斌哥給我買的,說要做件新罩衣,比你那藍印花布洋氣多了。”
林晚秋沒理她,徑直往前走。
“哎,晚秋姐,你等等!”張蘭追上來,壓低聲音,“我聽說你攢了快二十塊錢?還在鎮上看房子?你可別傻了,離婚的女人帶著孩子,誰會租房子給你?建斌哥說了,只要你把錢交出來,他就帶你去拍全家?!?
“我的錢,我的路,不用你管。”林晚秋的聲音冷得像冰,快步走遠了。
回到家,林晚秋先用顧向北給的染料染了塊白布。深藍色的膏體溶于水,泛起好看的漣漪,布塊在水里慢慢變深,像浸了墨的宣紙。小團子蹲在旁邊,伸手去攪水,被她輕輕拍了下手背:“染料有毒,不能碰?!?
“團團……看……”孩子指著水里的倒影,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王桂香回來時,看到院里曬著的藍布,又開始罵:“放著好好的新布不用,非要自己染?我看你是窮酸慣了,享不了福!建斌說了,供銷社進的上海產罩衣到了,一尺布兩毛五,比你自己縫的強多了!”
林晚秋沒接話,踩著縫紉機縫罩衣的袖口?!斑菄}”聲蓋過了王桂香的罵聲,她的針腳走得又直又密——這些都是她的底氣,是王桂香和張蘭搶不走的。
傍晚時分,趙嬸來了,帶來個好消息:“幼兒園的李園長說你做的虎頭罩衣太好看了,讓你再做十件,還說要給你介紹縣幼兒園的訂單!”她塞給林晚秋五塊錢,“這是訂金,你先拿著?!?
林晚秋攥著錢,指尖微微發抖。加上木盒里的十六塊五,她現在有二十一塊五毛錢了。夠租四個月房子,再買點棉花和布料,足夠她和小團子過冬了。
趙嬸走后,林晚秋抱著小團子坐在院里,看著天邊的晚霞把云染成蜜糖色。小團子的小手抓著她的衣角,指著天上的歸鳥:“鳥……家……”
“嗯,鳥回家了?!绷滞砬锇褍鹤訐У酶o了,“等媽媽把幼兒園的活做完,我們也搬家,好不好?”
小團子似懂非懂,把臉埋在她懷里,發出滿足的喟嘆。
夜深了,小團子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笑,大概是夢到了新的家。林晚秋點亮煤油燈,拿起那件快繡好的虎頭罩衣。
虎頭的眼睛終于繡好了,金線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像真的老虎在眨眼睛。她輕輕撫摸著粗糙的布面,心里的委屈和疲憊,都被這溫暖的觸感撫平了。
“咔噠,咔噠……”
縫紉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響起,像一首溫柔的歌。林晚秋的眼神專注,指尖在布料間穿梭,把對未來的憧憬,一針一線縫進了罩衣的夾層里。
窗外的風穿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她抬頭看向窗欞,月亮已經躲進了云層,只有幾顆亮星掛在天上,像小團子繡歪的針腳。
木盒里的紅布包沉甸甸的,二十一塊五毛錢,不多,卻像艘小小的船,載著她和小團子的希望。
她知道,離開沈家的日子近了。
等把幼兒園的十件罩衣做完,她就去找趙嬸幫忙,搬去老槐樹巷。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個小院的樣子:門口有棵老槐樹,院里曬著她染的藍布,小團子在樹下追蝴蝶,她坐在屋檐下踩縫紉機,陽光暖洋洋的,再也沒有王桂香的罵聲。
夜還很長,但她心里亮堂堂的。
因為她知道,家不一定是別人給的,也可以是自己掙的。等天亮了,她就帶著她的小團子,和這臺嗡嗡作響的縫紉機,去掙一個真正屬于她們的家。檐下的暖陽,終會照在她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