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章 復仇

黑暗中,我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曾經這雙手,戴著精致的戒指,握著昂貴的香檳杯,被沈牧川溫柔地牽起,被蘇家人珍視地呵護。如今,它們沾著污漬,布滿細小的傷口,空空如也。

但指節,卻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收緊。握成了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拳頭。

力量感,并非來自擁有,而是源于徹底的失去,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時間在慘白的燈光和滴答的水聲中緩慢流淌。隔壁房間傳來模糊的爭吵聲、曖昧的呻吟聲、電視的嘈雜聲……這個廉價的旅館,像一個藏污納垢的蜂巢,充滿了底層生活的掙扎和欲望。

我像一具沒有溫度的雕塑,靜靜躺在骯臟的床上,睜著眼,等待著天明。

當窗外狹窄縫隙里透出的光線,終于艱難地驅散了房間內最深的黑暗,從灰藍變成一種渾濁的灰白時,我猛地坐了起來。

身體因為僵硬和疼痛而發出細微的呻吟。膝蓋依舊腫脹刺痛。但我忽略了一切不適。

天亮了。

復仇的倒計時,開始了。

我站起身,走到那個骯臟的洗手池前。冰冷的水再次潑在臉上,帶來刺痛的清醒。鏡子上,那猩紅的“復仇”二字,在渾濁的光線下,依舊觸目驚心。

用包里僅剩的一點點紙巾,擦干臉和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皺巴巴的黑色針織衫和打底褲,將凌亂的濕發用手指勉強梳理到腦后。鏡子里的人,臉色依舊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眼底布滿疲憊的紅血絲。但那雙眼睛,卻像被冰水洗過,沉靜、幽深,再無半分昨夜的崩潰和茫然,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目標明確:君悅酒店,“云頂”套房。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一張“入場券”。

我拿起那個空癟的小手包,將僅剩的幾張零錢小心地塞進去,然后,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布滿污漬的房門。

走廊里彌漫著隔夜的煙味和食物餿掉的氣息。經過前臺時,那個卷發女人依舊在嗑瓜子看電視,眼皮都沒抬一下。

推開“溫馨旅社”那扇吱呀作響、沾滿油污的玻璃門,深秋清晨凜冽的空氣如同無數把冰刀,瞬間穿透了身上單薄的黑色針織衫,狠狠扎進骨頭縫里。我下意識地抱緊雙臂,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外面天光已亮,卻是一種渾濁的、鉛灰色的亮。狹窄的后巷在白天露出了更清晰的骯臟面目:墻壁上斑駁的涂鴉和油污,地上深色的、散發著酸腐氣息的污水洼,角落里堆積如山的黑色垃圾袋,幾只皮毛骯臟的野貓在垃圾堆里翻找著食物,警惕地豎著耳朵。

巷口外,城市主干道的喧囂隱約傳來。車流聲,喇叭聲,構成了一幅與我此刻的落魄格格不入的繁華背景音。

沒有片刻停留,我拖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膝蓋,低著頭,快步朝著巷口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廉價平底鞋的鞋底很薄,清晰地傳遞著地面的堅硬和污穢。我盡量避開那些深色的水洼,卻避不開路人投來的、或好奇或嫌惡的目光。

一個穿著皺巴巴黑色針織衫、臉色慘白、頭發凌亂、行色匆匆的女人,在清晨衣著光鮮、趕著上班的人群中,顯得如此突兀和刺眼。

走到巷口,匯入主干道的人流。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海嘯般襲來。身邊是穿著得體西裝、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妝容精致、拎著名牌包的白領,還有背著書包、朝氣蓬勃的學生。他們身上散發著咖啡的香氣、香水的味道、屬于正常生活的活力氣息。

而我,像一塊被甩出正常軌道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碎片,與這一切格格不入。那些投來的目光,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帶著無形的壓力,讓我下意識地將頭埋得更低,加快腳步,只想盡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對比。

目標明確:典當行。

在蘇家的時候,我知道附近有幾家規模不小的、信譽尚可的典當行。憑著模糊的記憶,我辨認著方向,在陌生的街道上穿梭。膝蓋的疼痛隨著行走不斷加劇,像是有根針在里面反復攪動。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被冷風一吹,冰得刺骨。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腿已經僵硬麻木得像兩根木棍時,終于看到了那家熟悉的招牌——“恒昌典當”。燙金的招牌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顯得有些黯淡。

推開沉重的玻璃門,一股混合著舊木頭、灰塵和陳腐氣味的特殊氣息撲面而來。店里光線有些昏暗,高高的柜臺后面,坐著一個戴著老花鏡、穿著深色馬甲的老者。他正拿著放大鏡,仔細端詳著一塊懷表。

聽到門響,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在我身上掃了一圈。那眼神帶著職業性的審視,平靜無波,既沒有旅社前臺女人的鄙夷,也沒有街上路人的好奇,只有一種純粹的、評估物品價值的冷靜。

這反而讓我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點點。

我走到柜臺前,從那個空癟的小手包里,拿出最后一件值錢的東西——一對小巧精致的鉆石耳釘。白金托底,鑲嵌著幾顆碎鉆,設計簡潔大方。這是十八歲生日時,母親(或者說,蘇夫人)送的禮物。不算特別貴重,但也價值不菲。

我默默地將耳釘放在柜臺上厚厚的玻璃板上。

老者放下放大鏡和懷表,拿起那對耳釘,對著柜臺里射出的強光仔細看了看。他用一個特制的夾子夾起一只,湊到眼前,又用放大鏡觀察鉆石的切面和成色。動作一絲不茍。

“白金鑲鉆,碎鉆成色一般,凈度尚可,總重約0.5克拉。”他放下放大鏡,聲音平穩無波,帶著一種公式化的腔調。“死當活當?”

“死當。”我沒有任何猶豫。我需要現金,立刻。

老者點點頭,拿起計算器按了幾下。“死當價,三千五。”

三千五。這對曾經價值兩三萬的耳釘,如今只值三千五。巨大的貶值,如同我此刻的身份。但我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和心情。

“好。”聲音干澀。

老者從柜臺下拿出單據,飛快地填寫著。我麻木地看著他寫,看著他將那對承載著“蘇晚”過往一點溫馨記憶的耳釘,收進一個寫著編號的小塑料袋里,然后拉開抽屜,點出一疊鈔票。

三十五張鮮紅的百元紙幣,被推過柜臺。

我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疊嶄新的、帶著油墨味的鈔票。一種冰涼的、微妙的觸感。這是最真實的購買力,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云頂”的階梯。

接過錢,沒有數,直接塞進小手包里。沉甸甸的一小沓,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謝謝。”我低聲說了一句,轉身離開。沒有回頭再看那對耳釘一眼。

走出典當行,寒風依舊。但口袋里那疊鈔票的重量,似乎帶來了一絲微弱的熱度。我需要一套能踏入“云頂”套房的衣服。不需要華貴,但至少不能是此刻這身皺巴巴、散發著廉價旅館氣息的黑衣。

目光在街邊掃視。很快,鎖定了一家掛著“ZARA”招牌的快時尚店。明亮的燈光,干凈的玻璃櫥窗,里面是款式簡潔、價格相對親民的衣物。

推開店門,溫暖的空氣和輕柔的音樂包裹過來。導購小姐穿著統一的制服,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迎上來:“歡迎光臨,有什么可以幫您?”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那套明顯不合時宜、皺巴巴的黑色針織衫和打底褲上停留了一瞬,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迅速移開,笑容不變。

“我需要一套衣服。”我直接說道,聲音恢復了平靜,“通勤,簡潔,現在穿走。”

“好的,請跟我來。”導購小姐引著我走向女裝區。

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挑選。我的目光快速掃過衣架。最終,鎖定了一套掛在顯眼位置的深灰色西裝套裙。修身剪裁的短款西裝外套,搭配一條長度及膝的直筒裙。面料是混紡羊毛,挺括有型,顏色低調沉穩。

“這套,麻煩拿我的尺碼。”我指了指。

導購小姐很快拿來了合適的尺碼。我走進試衣間。狹小的空間里,我脫下那身皺巴巴的黑色針織衫和打底褲,像蛻下一層恥辱的舊皮。換上嶄新的白色棉質打底衫,然后是那套深灰色的西裝套裙。

鏡子里的人,瞬間變了模樣。

主站蜘蛛池模板: 朝阳市| 莎车县| 察隅县| 蒙阴县| 赤峰市| 马尔康县| 岳池县| 锦州市| 红安县| 永胜县| 岱山县| 织金县| 阜平县| 界首市| 岳阳县| 祥云县| 海晏县| 呼和浩特市| 镇巴县| 新晃| 土默特左旗| 景德镇市| 罗平县| 民乐县| 岫岩| 东城区| 中阳县| 吴桥县| 天津市| 顺义区| 拉孜县| 闸北区| 偏关县| 阳原县| 聂拉木县| 达州市| 东山县| 莱芜市| 色达县| 蓬莱市| 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