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憤怒沖上頭頂，我幾乎是尖叫出聲，聲音尖利得刺破空氣，“牧川！你聽我說……”

“聽你說？”他嗤笑一聲，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鄙夷，“聽一個騙子編織更多的謊言嗎？”他的視線落在我頸間。那里戴著一條瑩潤的南洋珠項鏈，顆顆圓潤飽滿，光澤溫雅，是訂婚宴前他親自為我挑選、親手為我戴上的。他曾說，這珍珠的光澤，才配得上我的肌膚。

下一秒，沒有任何預兆，他的手猛地探出！不是溫柔的觸碰，而是粗暴地、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道，狠狠抓住了那串珍珠項鏈！

“啊！”冰冷的珍珠鏈條驟然勒緊皮肉，帶來一陣窒息般的劇痛和冰冷的恐懼。我驚叫出聲，本能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嘶啦——”

一聲清脆而殘忍的斷裂聲響起。

珍珠項鏈應聲而斷！幾十顆渾圓昂貴的珠子，如同驟然失去束縛的生命，瞬間迸濺開來，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板上、賓客昂貴的鞋面上，瘋狂地彈跳、滾動，發出雜亂而清脆的聲響，像一場絕望的冰雹。

頸間一陣火辣辣的疼，殘留的幾顆珠子掛在斷裂的鏈子上，無助地晃蕩。我踉蹌著后退一步，狼狽地捂著脖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快意的殘忍。

“贗品就是贗品。”沈牧川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松開手，任由斷裂的鏈子從我指縫滑落，砸在地上，發出輕而刺耳的聲響。他輕輕拂了拂手，仿佛剛才觸碰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他垂眸，看著懷中瑟瑟發抖、淚眼婆娑的林薇，聲音是截然不同的、能溺死人的溫柔：“薇兒，別怕。屬于你的東西，我會一件、一件，替你拿回來。”

他微微傾身，嘴唇幾乎貼在她的鬢角，那姿態親密得刺眼：“包括本該屬于你的位置。”他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我，那目光，如同看著一個即將被掃地出門的垃圾。

林薇在他懷里輕輕顫了一下，抬起淚眼朦朧的臉，依賴又無助地看向他，小聲啜泣著：“牧川哥哥……我……我好怕……”

“有我在。”沈牧川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磐石般給予承諾。他擁緊了她，目光卻越過她的發頂，冰冷地鎖住我，如同在看一個死物。“至于你，”他薄唇微啟，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該從哪里來，就滾回哪里去。蘇家的一切，你連碰的資格都沒有。”

最后這句話，像是一把無形的鑰匙，徹底打開了某個閘門。

一直沉默著、臉色鐵青的蘇父，我的“父親”，終于重重地咳了一聲。那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威嚴和沉重。他向前邁了一步，挺直了微微佝僂的背脊，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慈愛，只剩下一種冰冷的、急于撇清的陌生。

“諸位，”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帶著一種公式化的、斬斷一切的決絕，“今日，我蘇振邦在此鄭重宣布，經查證，蘇晚確非我蘇家血脈。”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也砸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自即日起，蘇晚與我蘇家，再無任何瓜葛！其名下所有蘇家產業、股份、信用卡即刻凍結！其一切行為，均與蘇氏集團無關！”

沒有解釋，沒有猶豫，只有赤裸裸的驅逐。

“轟——”

短暫的死寂后，是更洶涌的聲浪。這一次，不再是壓抑的竊竊私語，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鄙夷、嘲笑和幸災樂禍。

“天啊，居然是真的！”

“養了二十年，說斷就斷？夠狠！”

“嘖嘖，這下可真是……從天堂掉進泥坑了！”

“看她剛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活該！”

“沈少真是雷厲風行，夠爺們兒！這下真千金可算苦盡甘來了……”

那些目光，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我站在那一片狼藉的中心——斷裂的項鏈，滾落的珍珠，破碎的香檳杯碎片，還有滿場刺耳的議論和嘲弄。身上的Valentino禮服，曾經象征著無上榮光，此刻卻像一張諷刺的裹尸布，緊緊束縛著我，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世界在我眼前扭曲變形，色彩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灰白。耳邊是尖銳的嗡鳴，壓過了所有喧囂。我看到沈牧川小心翼翼地擁著林薇，走向主桌，走向我那所謂的父母；看到母親終于迎了上去，緊緊握住林薇的手，眼淚簌簌而下，那是失而復得的狂喜；看到父親僵硬地拍了拍沈牧川的肩膀，臉上擠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近乎討好的笑容。

他們迅速形成了一個新的、其樂融融的核心。而我，那個占據了“蘇晚”這個名字二十年的存在，被徹底排除在外，成了一個礙眼的、需要被立刻清除的污點。

保安無聲地圍攏過來，動作看似禮貌，眼神卻冰冷而強硬。

“蘇小姐，請吧。”其中一個低聲催促，側身讓開通往側門的方向。那扇門通往服務通道和后巷，是運送垃圾和雜物的通道。

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扯下。

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股濃重的鐵銹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楚來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不能倒下去。絕對不能在這里倒下去！

我挺直了那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的脊梁，像一截被強行釘在原地的朽木。目光空洞地掠過那一張張或嘲諷、或憐憫、或純粹看戲的臉，掠過那個已然將我徹底排除在外的“家人”圈子，最后，定格在沈牧川的臉上。

他正低頭對林薇說著什么，側臉線條溫柔得不可思議。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注視，他微微抬眼，朝我這邊瞥來。那眼神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徹底的漠然。仿佛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