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私人會所的包廂內，水晶吊燈的光芒被沈振邦指間的青瓷茶杯折射得支離破碎。

空氣中彌漫著頂級雪茄和昂貴紅酒混合的醇香，卻壓不住那份幾乎要凝固成實體的緊張。

恒信證券那份所謂的“系統升級”后的“數據保密協議”，如同一個精美的陷阱，靜靜躺在桌上，等待著獵物落款。

沈振邦的笑意浮于表面，眼底的算計卻如深潭。

他親自為沈淵斟滿酒，姿態親昵，話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阿淵，這只是例行公事。簽了它，我們叔侄倆，以后在恒信才能走得更遠。”

酒過三巡，氣氛愈發詭異。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侍立的林小婉端著一壺醒酒茶上前，步履間一絲微不可查的紊亂。

她走到桌邊，手腕一“抖”，托盤傾斜，滾燙的茶水潑向文件。

“啊！”林小婉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扶。

混亂中，一份被壓在文件下的東西滑了出來——一個通體漆黑的加密U盤，上面用激光蝕刻著三個醒目的英文單詞：Black Swan Fund。

黑天鵝基金！

沈振邦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搶。

然而，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沈淵像是醉意上頭，身子一歪，踉蹌著撲向桌面，右手胡亂地抓向那個U盤。

他的動作看似笨拙，指尖卻帶著獵豹般的精準，并非抓向U盤，而是“恰好”擦過沈振邦伸出的手腕。

一觸即分。

沈淵的指腹傳來一個微小卻清晰的凸起感，那是皮下注射后留下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針孔。

他笑了，那笑聲在奢華的包廂里顯得格外陰冷，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他沒有去看U盤，而是抬起迷離的醉眼，直勾勾地盯著沈振邦，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表哥的藥效，怕是撐不過今晚的股東會？”

“咔嚓！”

沈振邦手中的青瓷杯應聲而碎，鋒利的碎片深深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他死死瞪著沈淵，那張平日里溫文爾雅的臉龐瞬間猙獰如惡鬼。

就在沈振邦即將爆發的瞬間，沈淵卻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捂住心口猛地后退半步，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胸前的白色西裝前襟，被剛才傾倒的紅酒浸染，宛如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的心臟……病犯了……”他呼吸急促，臉色煞白，顫抖著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張總……是我，沈淵……”他的聲音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斷氣，“我心臟病犯了……不，別叫救護車，我……我要您辦公室的檀香——對，就是您去年從佳士得拍回來的那個，明代的香爐！”

電話那頭，恒信證券的二把手張明遠的聲音明顯一滯，顯然被這個荒謬的要求弄懵了。

趁著眾人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慌亂的片刻，沈淵看似無力地撐著桌面，那只沾滿紅酒的手指，卻在昂貴的白色桌布上，飛快地畫出了幾個扭曲的字母——S、W、A、N。

在他抬起手臂的瞬間，袖口不經意間蹭過鼻尖，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混雜在濃郁的酒香中，一閃而逝。

那味道，正與從林小婉半開的袖袋里，悄然露出一角的醫療繳費單上打印的藥物名稱——“地爾硫?”的備注信息，詭異地重合。

次日，恒信證券最高規格的股東質詢會。

會議室里氣氛肅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淵身上。

他面色依舊蒼白，像是大病初愈，但眼神卻銳利如鷹。

他親自操作著PPT，條理清晰地分析著近期的市場波動。

突然，大屏幕上的K線圖一陣閃爍，毫無征兆地切換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散戶數據圖——成千上萬的散戶，在同一時間段內，瘋狂拋售恒信重倉的股票！

“這……這是怎么回事？”有股東驚呼出聲。

沈淵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捂著額頭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幾，玻璃杯和文件散落一地。

他雙目圓睜，死死盯著監控探頭，聲音里充滿了驚恐和混亂：“我……我看到小婉姐的佛珠……在監控里滾了三次……它滾了三次！”

這句瘋言瘋語讓全場嘩然。

就在眾人以為他精神崩潰之時，會議室的燈光“啪”的一聲，驟然熄滅。

下一秒，主投影屏幕再度亮起，上面播放的不再是數據，而是一段高清監控錄像！

畫面中，林小婉坐在電腦前，神情驚恐而麻木。

她腕間那串深褐色的佛珠，有一顆正死死卡在鍵盤的縫隙里，讓她無法動彈。

而一只戴著名貴腕表、食指上纏繞著鉑金懷表鏈的大手，正攥著她的右手，強迫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鍵盤。

屏幕上給出了一個特寫——被敲下的按鍵，赫然是“Delete”鍵。

而被刪除的，是一封封標題為“關于恒信證券涉嫌惡意做空舉報”的郵件！

那只纏繞著懷表鏈的手，與此刻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的沈振邦，如出一轍！

“荒唐！簡直是栽贓陷害！”張明遠猛地站起，一把扯松領帶，厲聲呵斥，“沈淵，你這是在擾亂會場秩序！”

沈淵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從地上散落的文件中，撿起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黑色物體，對著張明遠冷冷一笑：“張總，別急。您西裝左側口袋的內襯折痕里，好像掉了點東西。您熨燙西裝的蒸汽熨斗，溫度設定在300℃，這個溫度，正好能讓記憶合金材料的微型存儲器外殼融化變形，對吧？”

張明遠的臉色，瞬間化為死灰。

沈淵將那個微型存儲器接入電腦，一段錄音響徹整個會場。

“……必須趕在監管機構反應過來之前，把價格打下去……制造恐慌，用散戶的錢，填我們的窟窿……對，就用黑天鵝基金的名義，制造做空謠言！”

是沈振邦的聲音！陰狠，果決，不留余地。

錄音播放到最關鍵的部分，沈淵卻突然按下了靜音鍵。

整個會場陷入死寂，只剩下沈振邦因極度驚恐和憤怒而引發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劇烈哮喘聲。

“各位，”沈淵站直身體，環視全場，手中舉起一張紙，正是林小婉那張醫療繳費單，“沈總每個月28號，都會去私人診所注射‘高濃度維生素’。但這張化驗單顯示，他注射的，其實是β受體阻滯劑——一種強效鎮定和控制心率的藥物。難怪您昨天連捏碎一個杯子，手都會抖得那么厲害。”

全場死寂。

就在這凝固的空氣中，一聲清脆的金屬斷裂聲響起。

沈振邦手腕上的懷表鏈，應聲斷裂。

那塊價值不菲的定制懷表掉落在地，表盤后蓋彈開，內層赫然露出了一個比米粒還小的微型竊聽器！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沈淵看著他，終于露出了一個完整的、勝利的微笑：“您知道我為什么總喜歡穿深色的西裝嗎？”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因為黑天鵝，最喜歡在陰影里孵化。”

“抓住他！”沈振邦的助理終于反應過來，嘶吼著帶人沖了上來。

沈淵卻看也不看他們，他的目光落在墻上暴跌的K線圖上，嘴角的笑意愈發冰冷。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混亂中，林小婉快步從他身邊走過，趁人不備，將那串斷裂的佛珠，飛快地塞進了他的西裝內袋。

沈淵的指尖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按住了左胸口，那身昂貴的西裝下，心臟的位置，覆蓋著一個鳳凰涅槃的紋身。

在那一瞬間，他一直運籌帷幄的臉上，首次露出了一絲真切的驚慌。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他心臟里裝著起搏器！

這串佛珠，是警告，還是……

但那絲驚慌只持續了不到半秒。

沈淵揚起嘴角，從口袋里拿出那串佛珠，無視沖過來的人，對著墻角的監控鏡頭，高高舉起。

他的笑容恢復了從容，甚至帶上了一絲悲憫：“沈總，差點忘了告訴您。您女兒三年前在商場走失那晚的監控錄像，我已經做了高清修復。需要我……現在就同步給警方嗎？”

沈振邦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頭，踉蹌后退，重重撞翻了身后的會議長桌。

滾燙的茶水潑灑而出，在深色的地毯上，洇開一個巨大而扭曲的圖案，赫然也是一個——“SWAN”！

在他徹底癱倒在地，面如金紙的瞬間，沈淵按下了手機上的發送鍵。

一封包含了所有視頻、音頻、數據和化驗單的加密郵件，精準地飛向了證監會的最高舉報郵箱。

風暴，正式降臨。

三天后，當所有人都以為沈振邦已是籠中之鳥，恒信證券的股價在生死線上掙扎時，一份燙金的黑色邀請函，卻悄無聲息地送到了沈淵的辦公桌上。

邀請函的設計極盡奢華，上面用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

“慶功宴”。

地點：恒信大廈頂層，“蒼穹之眼”玻璃穹頂廳。

落款，赫然是三個字：沈振邦。

沈淵捏著那張冰冷的卡片，窗外是搖搖欲墜的金融帝國，而他知道，真正的獵殺，才剛剛開始。

在那座懸于城市之巔的玻璃牢籠里，困住的究竟是誰，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