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這是怕了？”女妖輕笑起來，繼續說道“你看這些面孔，生前都是些貪心人，想從我這里討好處呢。”

她輕輕手一揮，那些扭曲的面孔忽然定格，竟隱隱透出幾分熟悉，有樵夫，有貨郎，還有個穿著道袍的年輕人，瞧著像是道觀的弟子。

沈初見后背發寒，攥著裴子瑜衣袖的手又緊了緊：“貪心？我看是被你誘騙的吧。”

女妖挑了挑眉，青灰色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臉頰：“話可不能這么說。他們想要長生，想要富貴，我不過是幫他們圓夢罷了。”

她忽然又轉向裴子瑜，眼神黏在他的臉上，“這位公子長得真俊，是來尋什么的？不如告訴姐姐，姐姐幫你找，如何？”

裴子瑜沒說話，只是長劍的寒光逼得女妖往后縮了縮。

“性子倒烈。”女妖舔了舔青灰色的指甲，“可惜啊，再烈的性子，到了我這地盤，也得變成柔弱。”

她說著，身形忽然一晃，竟化作數道殘影，圍著他們打轉，粉霧也跟著彌漫開來。

迎來又一次的攻擊，幾人紛紛警惕起來。

“屏住氣！”裴子瑜低喝一聲，將沈初見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劍身在火光下劃出銀弧，逼得殘影無法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裴子瑜身上的傷口慢慢滲血，動作明顯慢了幾分。因為前面受傷的原因，沈初見看著緊張起來。

玄色衣料早已被血浸透，這會兒隨著他揮劍的動作，血珠正順著袖口往下滴，落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印記。

“裴子瑜，你傷口在流血。”沈初見忍不住出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裴子瑜側身避開迎面不知道哪里撲來的藤蔓，這寒潭邊緣的植物竟也帶著倒刺，他為了護她，手背已被劃了好幾道血痕。

“沒事。”裴子瑜聲音依舊沉穩，可沈初見分明看見他揮劍的幅度小了些，額角的冷汗也更密了。

“怎么會沒事？”沈初見快步跟上，從懷里掏出之前備好的傷藥，她攥著油紙包，指尖都在冒汗，“停下來我幫你敷藥吧，這藥止血很快的。”

裴子瑜剛想拒絕，手腕突然被什么纏住。

只見紅衣女妖踩著水浪慢慢走來，紅袖如毒蛇般纏上裴子瑜的手腕，指尖帶著黏膩的濕意，傷成這樣還硬撐，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讓我吸干你的內力，也算成全了你這副好筋骨。

女妖另一只手突然揮了揮，空氣中形成了水鞭，而且還帶著刺骨的寒意。沒等裴子瑜反應，水鞭一下抽在他身上，玄色衣袍又一次很快被血浸透，卻依舊死死擋在前面，劍光雖弱，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裴子瑜猛地發力掙動手腕，劍刃在霧中劃出寒光，逼得女妖后退半步。

可腳踝上的水鬼再次沖上來，再次抓住裴子瑜的腳更緊了，腥臭的寒氣從水底涌來，他只覺眼前陣陣發黑，肩胛的傷口像被撒了鹽，疼得他額角滲出冷汗。

“公子！”清風看得急了，握緊短刃就沖上去幫忙，可他剛靠近女妖，就被對方隨手一揮的氣浪打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哇”地吐出一口血，半天爬不起來。

“清風大哥！”小翠嚇得臉色慘白，想去扶他又不敢，只能急得直哭。

她拉著自家小姐的胳膊顫聲問，“小姐，怎么辦啊？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沈初見看著裴子瑜一次次被水鞭抽中，悶哼聲刺得她心頭發緊。

女妖的笑聲像針一樣扎進耳朵里，帶著戲謔的殘忍：“怎么樣，小美人？看清楚了嗎？你的同伴快撐不住了。”

她指尖輕點，水鞭再次落下，這次直接抽在裴子瑜的背上，他踉蹌了一下，單膝跪在地上，握著劍的手都在發抖，卻還是咬著牙抬起頭，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女妖看著裴子瑜單膝跪地卻依舊不肯屈服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骨頭倒是硬，可惜啊，再硬的骨頭，也經不住我這水鞭抽。”

她說著，指尖輕輕一點，寒潭里的水突然騰空而起，凝聚成另一條晶瑩剔透的水鞭，鞭梢帶著細碎的冰碴，在霧中泛著冷光。

“啪～”

水鞭帶著破空聲落下，這次沒再留余地，結結實實地在一次抽在裴子瑜的背上。

緊接著，女妖雙掌合十，周身突然涌起濃烈的黑霧，黑霧化作無數只冰冷的手，纏住裴子瑜的四肢。

他掙扎著想反抗，可傷口的劇痛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黑霧將自己包裹。

“起。”女妖輕喝一聲。

裴子瑜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騰空而起，被那些黑霧舉在半空中，像提線木偶般懸在半空中。

他的手腕被死死鉗住，五指一松，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長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劍柄在碎石上彈了兩下，剛好滾到離沈初見幾步遠的地方，劍刃在霧中閃著寒光。

“裴子瑜！”沈初見看著他在空中掙扎，脖頸上青筋暴起，她真的生氣了“放開他！你這個黑心肝的壞女人！有什么沖我來！”

女妖轉過頭，臉上掛著陰笑，纏在裴子瑜身上的黑霧又收緊幾分：“你別急嘛！”

她嗤笑一聲，聲音尖利得像刮玻璃，“沒想到這位公子的魂魄也夠味呢，他的靈力這么純，吃了他，我至少能漲百年修為。”

沈初見一聽，生氣了，她連忙瞥見腳邊的石頭，頓時眼睛一亮，抓起就往女妖丟：“我讓你嘴硬！”

女妖早有防備，輕輕一揮手，石頭粉碎。

而這邊裴子瑜在空中扭動著，試圖掙脫黑霧的束縛，可女妖的妖力源源不斷地涌來，黑霧越收越緊，勒得他骨頭咯吱作響。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力在被一點點吸走，眼前陣陣發黑，卻還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用眼神示意沈初見……撿劍。

沈初見看懂了他的眼神，淚水模糊中，目光落在腳邊不遠處的長劍上。

那是他的劍，是能保護他的武器。

“小美女，別急！”女妖舔了舔青灰色指甲，目光在沈初見身上打轉，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如這樣，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讓他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還是你自己跟我走？”女妖冷冷說道，身上紅衣在風中翻卷，像團燃燒的血火，死死盯著她。

“不如你選一個吧，天瞳者的滋味，還是更加吸引我，我可等不及了。我沒想到你體內比我想的更純，看來今日是撿到寶了。”

沈初見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酸又疼。

她知道自己是天瞳者，可她連怎么用這力量都不知道，除了能看到妖物身上淡淡的黑氣，什么都做不了。

“我……”她張了張嘴，聲音發顫，看著裴子瑜滲血的嘴角，看著清風痛苦的樣子，看著小翠恐懼的淚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她通過天瞳力量下意識地看向女妖，這才發現對方心口的位置，黑氣最淡，甚至隱隱透著一點白光，那是弱點。

“怎么？想好了？”女妖見她發愣，笑得更得意了，“放心，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我選……”沈初見深吸一口氣，手背狠狠抹掉眼淚，原本因恐懼而顫抖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她悄悄挪動腳步，朝著長劍的方向靠近，“我選你去死！”

話音剛落，她猛地俯身，抓起地上的桃木劍。

那桃木劍不輕，而且是男子用的重量，握在她纖細的手里格外沉，可她像是不知疲倦般，雙手緊握劍柄，毫不猶豫地往紅衣女妖方向刺去。

“小姐，不要！”小翠在一旁看得魂飛魄散，手腳并用地想爬過去拉她，卻被地上的碎石硌得踉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沖向那吃人的妖怪，聲音都顫抖了，“你打不過她的！快回來啊！”

“沈姑娘，別沖動！”清風躺在地上，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疼得悶哼一聲，只能徒勞地伸出手，“那妖法厲害，你這是送死啊！”

紅衣女妖看著沖過來的沈初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連躲都懶得躲：“自不量力的小東西。”

她指尖妖氣翻涌，利爪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既然你急著找死，我就成全你！”

沈初見的劍還沒刺到近前，就被狐妖揮手掀起的妖氣狠狠震開，桃木劍“哐當”落地，她自己也被掀得踉蹌后退，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疼得眼前發黑。

眼看著狐妖的利爪就要拍下來，沈初見下意識地閉上眼，心想這次真的完了。

可預想中的劇痛沒傳來，耳邊卻響起一聲悶響。

她猛地睜眼，就見裴子瑜不知何時擋在了她面前，用后背硬生生受了狐妖這一擊。

他悶哼一聲，玄衣外袍里的月白色中衣外袍瞬間被染開一片刺目的紅，卻依舊挺直著背脊，像棵被雷劈過的青松。

“裴子瑜！”沈初見嚇得心臟驟停，伸手想去扶他，卻被他反手按住。

“走……”他聲音發啞，嘴角溢出一絲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