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口比別處更窄些，邊緣的苔蘚卻異常稀疏，像是被什么東西反復蹭過。

“這里不對勁。”他低聲道，舉劍撥開洞口垂落的藤蔓，一股更濃烈的腥甜味涌了出來，比剛才的氣味要純些，帶著點淡淡的金屬銹蝕味。

沈初見嗅了嗅：“這味道……好像和別的洞不一樣。”

但是幾人還是越往深處走，洞道越窄，有時甚至需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

耳邊突然開始響起“滴答滴答”的水聲，混著某種黏膩的摩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

“公子，你聽……”清風突然停下腳步，聲音發顫，“是不是有東西在跟著我們？”

裴子瑜立刻熄滅了火折子，四周瞬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沈初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又抓住了身邊人的衣角，這次抓的是裴子瑜的衣角。

“別出聲。”裴子瑜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寒意，“是洞螈，聽覺靈敏，怕光，但牙有毒。”

黑暗中，那黏膩的摩擦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沉重的呼吸聲，帶著腥氣，就在三步之外。

沈初見嚇得屏住呼吸，抓著裴子瑜衣角的手都在發抖。

突然，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伴隨著尖利的嘶鳴，像是有什么東西撲了過來！

“小心！”裴子瑜猛地將沈初見往身后一拉，同時揮劍砍去，只聽“鐺”的一聲脆響，像是砍在了堅硬的鱗片上。

“點火！”他低喝一聲。

清風手忙腳亂地摸出火折子點燃，火光亮起的瞬間，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洞螈，渾身覆蓋著灰黑色的鱗片，嘴巴張開，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涎水順著嘴角往下滴，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這、這也太嚇人了……”小翠躲在清風身后，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裴子瑜擋在最前面，劍指著洞螈：“清風，帶她們往后退，我來對付它。”

“公子小心！”清風連忙拉著小翠和沈初見往后退。

沈初見卻沒動，看著裴子瑜的背影，急道：“你一個人行不行啊？要不我們一起上？”

“聽話，退后！”裴子瑜頭也不回，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洞螈再次撲了上來，速度快得驚人。裴子瑜側身躲過，劍刃劃過它的鱗片，濺起一串火花。

兩人纏斗在一起，洞螈的嘶鳴聲震得洞頂落下簌簌的塵土，場面驚險萬分。

沈初見看著裴子瑜幾次險險避過洞螈的尖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喊道：“它左邊的鱗片好像松了！往左邊砍！”

裴子瑜聞言，立刻調整攻勢，劍峰一轉，精準地刺向洞螈左肋，那里的鱗片果然有塊脫落了，露出粉嫩的皮肉。

洞螈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瘋狂地扭動起來，撞得洞壁搖搖欲墜。

“快走！”裴子瑜趁機拉過沈初見，“它快發狂了，這洞待不住了！”

四人一路狂奔，身后傳來洞螈憤怒的嘶鳴和洞壁坍塌的巨響。

跑出洞口的那一刻，沈初見回頭望去，只見洞口已經被落下的巨石堵住，那恐怖的嘶鳴聲也漸漸消失在煙塵里。

她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瘋狂跳動。

裴子瑜也站在一旁喘氣，玄色的衣袍被劃破了好幾處，手臂上還被洞螈的爪子劃了道血痕，滲出血來。

“你受傷了！”沈初見立刻注意到他的傷口，連忙爬過去，“有沒有藥？快拿藥出來！”

看著她焦急的樣子，裴子瑜愣了愣，隨即從懷里摸出藥瓶遞給她，語氣緩和了些：“沒事，小傷。”

“什么小傷！這可是被那怪物劃的，萬一有毒怎么辦！”沈初見一邊數落他，一邊小心翼翼地給他涂藥，動作笨拙卻認真。

裴子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異樣的情緒。

他剛想說些什么，卻見沈初見猛地抬頭，眼神驚恐地指向他身后：“那、那是什么！”

裴子瑜立刻回頭，只見寒潭的水面上，浮起了無數慘白的手，正緩緩伸向岸邊，而濃霧中，似乎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他們詭異地微笑……

寒潭的水面上，那些慘白的手還在緩緩蠕動，而濃霧中那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那是個穿著紅衣的女子，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皮膚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像血，明明是極美的容貌，偏偏眼神空洞得嚇人，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好香……”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水汽的濕冷，像蛇信子舔過皮膚，“是從你身上來的……”

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沈初見，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嘴角緩緩勾起詭異的弧度：“你身上什么味道？這么香？比我吃過的所有靈物都香……”

沈初見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知道！

這女妖肯定也察覺到了她天瞳者的氣息！上次的鱗妖、蕭明瑾，現在又來個女妖，這體質簡直是行走的“吸引怪物”信號！

她下意識地往裴子瑜身后躲，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指節都泛白了，聲音發顫：“我、我沒什么味道……你聞錯了……”

“聞錯？”女妖咯咯笑起來，笑聲在山谷里回蕩，聽得人頭皮發麻，“姐姐的鼻子，從來不會錯。”

她的目光在沈初見臉上轉了轉，舔了舔鮮紅的嘴唇，眼神里閃過貪婪的光：“喲，還是個小美人啊，細皮嫩肉的，嘖嘖嘖……跟姐姐親一個好不好？親完了，姐姐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誰要跟你親！”沈初見又怕又氣，躲在裴子瑜身后，只敢露出半張臉瞪她，“你這妖怪，長得人模人樣，心思怎么這么惡毒！”

“惡毒？”女妖笑得更歡了，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等你被我拆吃入腹，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惡毒了。”

裴子瑜往前一步，將沈初見完全護在身后，劍指女妖，眼神冷得像冰：“大膽妖孽，也敢在此放肆？找死？”

“找死？”女妖歪了歪頭，空洞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戲謔，“就憑你？”

她指尖輕輕一抬，寒潭里那些慘白的手突然加速，像藤蔓一樣纏向岸邊，帶著腐臭的氣息。

同時，她的目光再次鎖定沈初見，聲音陡然尖銳：“不過嘛，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妖。”

“哈哈……”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凄厲，“你們把她留下，讓我嘗嘗這天瞳者的滋味，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怎么樣？”

“天瞳者”三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沈初見的心臟猛地一縮，抓著裴子瑜衣角的手更緊了，果然！她還是被發現了！

裴子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她是我要護的人，你動不了。”

“護？”女妖嗤笑一聲，指尖指向沈初見，語氣帶著殘忍的篤定，“等會兒我把你的心挖出來，看你還怎么護！”

話音剛落，她猛地抬手，寒潭里的水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站滿了青面獠牙的水鬼，嘶吼著撲向他們！

裴子瑜將沈初見護在身后，長劍直指女妖，肩胛的傷口因為方才用力，又滲出了血跡，染紅了半邊衣袍。

他呼吸微促，卻依舊挺直著脊背，聲音冷冽：“滾開。”

裴子瑜連忙將沈初見往清風身邊一推，“帶她走！”

女妖輕笑一聲，聲音柔媚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哎喲，這位小郎君，生得倒是俊俏，可惜啊，帶了一身傷，怕是經不住我纏呢。”

她說著，指尖一彈，潭水突然掀起巨浪，幾只水鬼隨著浪頭撲了過來，指甲泛著青黑，顯然淬了劇毒。

“公子！”清風連忙拉著沈初見和小翠往后退，卻發現身后的山路不知何時已經被濃霧籠罩，那些慘白的手正從霧里伸出來，擋住了退路。

“裴子瑜！”沈初見看著那些猙獰的水鬼，又瞥見他滲血的傷口，心都揪緊了，忍不住尖叫，“你小心點！別硬撐啊！”

裴子瑜揮劍劈開迎面而來的水鬼，動作卻明顯慢了半分。

那女妖趁機掠到他身后，紅袖一揚，帶著股腥甜的香氣纏向他的脖頸：“小郎君，陪我在這寒潭底待上百年，不好嗎？”

“休想！”裴子瑜回身格擋，卻因傷口劇痛，手臂一麻，長劍險些脫手。

水鬼趁機抓住他的腳踝，將他往潭里拖拽，冰冷的潭水瞬間漫過他的靴底。

“放開他！”沈初見急得眼淚直流，撿起地上的石塊就朝女妖砸去，“你個壞女人！不準傷他！”

女妖聽到她的聲音，笑得更詭異了：“小美人，別急著擔心別人，還是想想自己吧……等姐姐吃了你，就能修成正果了，到時候，我會記得你的味道的……”

她的聲音像帶著鉤子，鉆進沈初見的耳朵里，讓她頭暈目眩，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張扭曲的臉，都是被這女妖吃掉的人……

這女妖的聲音實在邪門，明明嬌媚得像蜜糖，鉆進耳朵里卻像淬了毒的鉤子，勾得人五臟六腑都發沉。

沈初見咬著舌尖逼自己清醒，眼前那些扭曲的臉還在晃，有的瞪著空洞的眼，有的嘴角淌著血，想來都是被她害死的冤魂。

她偷偷抬眼瞥去，那女妖就站在石洞陰影里，身形窈窕，可露在火光下的手腕卻泛著青灰，指甲尖黑得發亮，哪有半分真正女子的活氣？

分明是靠著吸食生魂維持著這副皮囊。

心里正發寒，又聽見女妖柔聲道：“小美人別怕，姐姐這里有好東西呢……”話音剛落，她袖中竟飄出幾縷粉霧，帶著甜膩的香氣。

沈初見心頭一凜：是迷魂香！她趕緊屏住呼吸，悄悄往裴子瑜身邊靠，眼角余光瞥見他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顯然也看穿了這妖物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