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小聲道,小心翼翼地將外袍披在肩上。
衣料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裹在身上竟比炭火還要暖,連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跟著溫溫軟軟地漾開。
小翠看得眼睛發亮,湊到她耳邊打趣:“小姐,裴公子的衣裳真香,比咱們帶的熏香還好聞呢。您聞這味道,清清爽爽的,像是雨后松林里的氣息。”
沈初見被她說得臉頰發燙,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卻沒反駁。
是啊,是很好聞,好聞得讓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些,再貪戀片刻那份被護著的暖意。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那氣息像是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讓連日來緊繃的神經都松快了些。
“公子以前可寶貝這件外袍了。”清風在前頭笑著搭話,手里的馬鞭甩得“啪”響,“上次我不小心蹭上點泥,被他瞪了好幾天呢。后來還是我用了三盒上好的香膏,才把那點印子擦掉,他這才沒再跟我計較。”
裴子瑜的喉間似乎發出聲極輕的嗤笑,卻沒回頭,只淡淡道:“再多說一句,就去后面跟馬走。”
清風立刻閉了嘴。
沈初見裹緊了身上的外袍,感受著那股清冽的氣息漫過鼻尖,心里忽然冒出個大膽的念頭:若是能一直這樣,好像也不錯。
她偷偷瞟向裴子瑜,見他依舊望著窗外,可耳廓的紅暈卻沒褪,不由得彎了彎唇角。原來這冰塊似的人,也有不自在的時候啊。
就在這時,小翠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眼睛亮晶晶地湊到沈初見耳邊,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點少女獨有的雀躍:“小姐,我覺得裴公子對你好像不太一樣!你看他剛才護著你的樣子,那速度快得,我都沒看清他怎么動的手!”
沈初見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臉上騰地泛起熱意,慌忙去捂小翠的嘴:“胡說什么呢,小聲點!”
她眼角的余光飛快掃過對面的裴子瑜,見他依舊望著窗外,似乎沒聽見,這才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掐了小翠胳膊一下:“別瞎猜,他就是……就是怕我死了麻煩,畢竟咱們還得跟著他趕路呢。”
“才不是呢!”小翠扒開她的手,不服氣地小聲反駁,“剛才鱗妖撲過來的時候,他看都沒看就先把你護在懷里了!換作旁人,他頂多揮劍擋一下,哪會這么緊張?還有還有,他還把自己的外袍給你披了,清風大哥都說了,裴公子寶貝這件袍子呢!”
被小翠這么一細數,沈初見的心跳更亂了,方才被裴子瑜護在懷里的觸感仿佛又回來了,他胸膛的溫度,有力的心跳,還有那清冽又讓人安心的松針香……每一樣都讓她心頭泛起漣漪。
她下意識地拽了拽身上的外袍,布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鼻尖縈繞的氣息讓她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
“那、那也是因為我是女子,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出事吧?”沈初見嘴硬道,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江湖人士,不都講究個憐香惜玉么?”
“憐香惜玉可不會盯著人家看那么久哦。”清風在前排忽然插了句嘴,笑得一臉促狹,“剛才裴公子看沈姑娘的眼神,可比看我順眼多了!我跟了公子這么多年,也沒見他對誰這么上心過。”
“清風!”裴子瑜終于回過頭,眼神冷冷地掃過去,“想下去牽馬了?”
清風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縮回頭去假裝專心趕車,肩膀卻還在偷偷發抖。
車廂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車輪碾過石子的輕響。
沈初見的臉頰燙得厲害,心里卻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她偷偷抬眼,見裴子瑜已經轉了回去,可耳根那點淡淡的紅暈還沒散去,不像平時那般冷硬。
原來……他都聽見了啊。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慌,卻又莫名地有些歡喜。
她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著身上的外袍,那細膩的布料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她嘴角忍不住彎得更厲害了。
或許……小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馬車晃晃悠悠地前行,沈初見連日來心神不寧,此刻被暖意包裹著,又有那份安心感縈繞,不知不覺靠著車壁就睡著了。
她眉頭微蹙,像是還在做什么操心的夢,嘴角卻微微抿著,少了平日的警惕,倒顯得有幾分乖巧。
小翠看著她睡著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然后轉頭看裴子瑜,他依舊閉目養神,只是不知何時,原本靠在對面車壁的身子微微側了些,正好擋住了從車窗灌進來的風。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
清風掀簾進來,笑著說:“公子,沈姑娘,到鎮子啦!前面就是客棧,看著還挺氣派的,門口掛著大紅燈籠,估摸著菜色也錯不了。”
小翠連忙輕手輕腳地推沈初見:“小姐,醒醒,到地方了。咱們可以歇歇腳,吃點熱乎的了。”
沈初見睡得正沉,咂咂嘴,翻了個身,把頭埋得更深了,根本沒醒。長途跋涉,她實在是太累了。
“這睡得也太沉了。”清風撓撓頭,看了看沈初見,又看了看裴子瑜,笑嘻嘻地說,“公子,要不還是我來抱沈姑娘吧?雖然她看著瘦,上次我抱的時候還挺沉的……”
話沒說完,就被裴子瑜冷冷打斷:“你去開房間,要兩間上房。”
“啊?”清風愣了愣,指了指沈初見,“那她……”
“我來。”裴子瑜淡淡道,起身走到沈初見身邊,動作自然流暢。
清風雖然覺得奇怪,卻不敢多問,心里卻樂開了花,連忙應聲:“哎,好嘞!我這就去!保證給您辦妥帖了!”說著就跳下馬車,一溜煙跑進了客棧,腳步都帶著雀躍。
小翠也看傻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裴子瑜,心里直打鼓,公子這是要親自抱?
只見裴子瑜彎腰,動作輕柔地將沈初見身上的披風攏了攏,遮住她露在外面的脖頸,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初見似乎被驚動了,嚶嚀一聲,往他懷里縮了縮,像只找溫暖的小貓,嘴角還帶著點笑意,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好事。
裴子瑜的動作頓了頓,低頭看了眼懷里熟睡的人,眼神似乎柔和了些,像是被那抹笑意感染了,隨即抱著她下了馬車,大步往客棧走去,步伐穩健,生怕顛簸到懷里的人。
小翠連忙跟在后面,看著裴子瑜抱著沈初見的背影,心里驚得像揣了只兔子,這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裴公子嗎?
抱人的時候動作雖然算不上溫柔,可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把人吵醒似的,跟平時判若兩人啊!
看來小姐這次,是真的遇到不一樣的人了。
進了客棧,大堂里正吃飯的客人齊刷刷看了過來,筷子停在半空,交頭接耳的聲音像漲潮似的漫開來。
“你們看那位公子,怎么抱著個姑娘?”穿藍布衫的漢子伸長脖子,碗里的酒灑了半滴都沒察覺。
鄰桌的婦人趕緊用帕子捂了嘴,聲音卻壓不住:“瞧著像是睡著了,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病了?”
“我瞅著那姑娘面生得很,跟這位公子倒是般配,就是這陣仗……”賣貨郎搖著撥浪鼓,眼神在兩人身上打了好幾個轉。
裴子瑜卻像沒聽見這滿大堂的嗡嗡聲,下頜線繃得筆直,抱著沈初見的手臂穩如磐石,腳步都沒頓一下,徑直往樓梯走去。
他衣襟上還沾著點方才打斗留下的草屑,卻沒有影響自身帶來的壓迫感的氣場,反倒讓圍觀的人下意識閉了嘴。
清風正好拿著房鑰匙從柜臺跑過來,撞見這一幕,驚得鑰匙串“嘩啦”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圓:“公子!您、您這是……”
他原以為公子頂多叫他來搭把手,哪料到會親自抱著上樓。
“房間號。”裴子瑜眼皮都沒抬,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懷里的沈初見卻動了動,眉頭微蹙,似乎被吵到了。
他立刻放輕了腳步,連呼吸都緩了半分。
“哦!哦!”清風慌忙撿起鑰匙,手忙腳亂地遞過去,“二樓最里面兩間,201和202!挨著的,方便照應!我剛跟掌柜的打聽了,那兩間最安靜,窗戶朝后院,不吵!”
裴子瑜沒接鑰匙,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清風立馬反應過來,趕緊小跑著往樓梯上沖:“我去開門!我去開門!公子您慢點!”
一邊跑還一邊回頭,見裴子瑜抱著人穩步跟上,那背影竟比平時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耐心,忍不住偷偷咧嘴笑了,看來剛才在馬車上,他猜的果然沒錯。
樓梯板被踩得“吱呀”響,沈初見在裴子瑜懷里蹭了蹭,鼻尖蹭過他的衣襟,那熟悉的松針香讓她眉頭舒展開,嘴角還輕輕彎了彎。
裴子瑜低頭看了眼,腳步又輕了些,抱著她的手臂也收得更穩了,仿佛懷里揣著什么稀世珍寶。
大堂里的客人還在交頭接耳,可看著那道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不知怎的,先前的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倒有人嘆道:“這公子看著冷,對姑娘倒是真上心。”
裴子瑜輕輕推開201房的門,將沈初見小心放在床榻上時,清風正扒在門框上看。
一旁的小翠連忙把門框上的清風拉過來,然后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清風大哥,咱們別進去了,讓裴公子自己來吧,我家小姐睡得沉,被咱們吵到就不好了。”
清風這才回過神,手在頭上撓了半天,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怪了怪了,我家公子這是轉性了?”
他往門框那邊望了望,壓低聲音咋舌,“以前別說抱姑娘,就是跟姑娘多說句話都嫌煩。以前那些給我家公子送東西的姑娘不少,可是他扭頭就走,差點把人姑娘氣哭了。”
“那不一樣。”小翠抿著嘴笑,眼尾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家小姐,自然是不一樣的。”
清風摸著下巴琢磨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哦~我明白了!”
他湊近小翠,笑得一臉神秘,“剛才在馬車上我就覺得不對勁,公子看沈姑娘的眼神,跟看旁人完全兩碼事!你看他剛才抱著人上樓的樣子,那小心勁兒,我跟了他這么多年,頭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