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魂
- 閩臺夜譚:血淚債簿白話文版
- 李家小肆
- 8764字
- 2025-07-06 16:27:42
民國五十三年(1964年),福建。
富商劉家的宅院里,氣氛凝重。產房內,劉太太的呻吟終于平息,接生婆卻臉色煞白地抱著兩個襁褓出來,對著焦急等候的劉老板顫聲道:“老爺……是雙生子……可、可二少爺……落地就沒氣了……”
劉老板如遭雷擊,踉蹌一步,撲到小兒子面前。那嬰兒小臉青紫,毫無聲息。巨大的悲慟攫住了他,他撫摸著冰冷的小臉,心如刀絞。
“老爺,節哀……”管家劉七在一旁低聲勸慰,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個死去的嬰兒,又想起自己和妻子多年無子的凄涼。
“劉七……”劉老板聲音嘶啞,強忍悲痛,“把這苦命的孩子……送到后山,找個清凈地方,好好埋了吧。”
“是,老爺。”劉七小心翼翼地接過冰冷的襁褓,用一塊干凈的布裹好,提著一個小木匣,頂著漸漸陰沉的天色往后山走去。
山路崎嶇,剛走到半山腰,天色驟然劇變。烏云如墨般翻滾壓下,狂風卷起落葉,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撕裂長空,慘白的電光瞬間照亮了整片山林!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落下來。
“這鬼天氣!”劉七咒罵著,趕緊躲到一塊突出的巖石下。就在這時,他懷里的木匣中,竟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卻又清晰無比的啼哭!
“哇……嗚……”
劉七渾身一僵,以為自己被雷劈得幻聽了。他顫抖著手,小心翼翼掀開匣蓋一角。電光再次閃過,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原本青紫僵硬的小臉,此刻竟有了一絲血色,小嘴微微翕動,發出細弱的哭聲!
“老天爺!活了!活了!”劉七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連忙解開襁褓檢查,嬰兒的心口果然在微弱地起伏!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臉上,他卻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熱流涌上心頭。他和妻子年近五十,求神拜佛,做夢都想要個孩子……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他的心:這孩子……是老天爺賜給他的!
幾天后,劉七找了個機會,向劉老板辭行:“老爺,家里母親身子骨越發不好了,鄉下老宅也荒廢著,我想,想帶她回去養老了。”
劉老板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揮揮手:“去吧去吧,這些年辛苦你了。工錢我會讓賬房結清。”
“謝老爺。”劉七頓了頓,又道,“老爺,我有個老朋友,叫阿福,人老實本分,也做過管家,不如讓他來接替我的位置?我也放心些。”
劉老板此時無心細究,點點頭:“行,你讓他來吧。”
劉七如釋重負。很快,阿福來到了劉家,接替了管家的位置。而劉七,則帶著妻子和那個“死而復生”的嬰兒,悄悄回到了偏僻的老家。他給這孩子取名——劉勇。
光陰似箭,二十三年彈指而過。
劉家大宅依舊氣派,但氣氛卻因大少爺劉文的選擇而變得微妙。劉文接受了新式教育,向往自由戀愛,愛上了一位家境貧寒卻清秀溫婉的姑娘——彩鸞。然而,劉老夫人早已為他定下童養媳阿嬌多年。
“娘!不興父母包辦婚姻!我和彩鸞是真心相愛!”劉文站在堂前,語氣激動。
劉老夫人沉著臉,手中的佛珠捻得飛快:“真心?真心能當飯吃?阿嬌在我們劉家十幾年,知根知底,溫順賢惠,哪點配不上你?那個彩鸞,誰知道是什么來歷!”
“阿嬌再好,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劉文寸步不讓,“此生,我非彩鸞不娶!”
“你!你這個逆子!”劉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這時,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阿嬌,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老夫人面前,眼中含淚,聲音哽咽:“老夫人息怒!阿文……阿文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阿嬌命薄,不敢奢望少爺垂憐。只求老夫人成全阿文和彩鸞姑娘吧!阿嬌……阿嬌愿意一輩子留在劉家,伺候老夫人和阿文……少奶奶……”她說著,竟俯下身去磕頭。
這番“深明大義”、“委曲求全”的表演,瞬間擊中了劉老夫人的心。她連忙扶起阿嬌,心疼地拍著她的手背:“好孩子,好孩子,快起來!你受委屈了!是阿文不懂事,辜負了你一片心!”她轉向劉文,眼神更加嚴厲,“你看看阿嬌!再看看你!為了個外頭來的狐媚子,鬧得家宅不寧!阿嬌如此大度,你還有什么臉面提那彩鸞?!”
劉文看著阿嬌那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只覺得一股濁氣堵在胸口,惡心至極。他猛地轉身沖回自己房間,反鎖了門。
幾天后,劉文絕食抗議,甚至當著母親的面,拿起桌上的裁紙刀抵住自己的脖頸,厲聲道:“娘若不答應,兒子今日便血濺當場,以全孝道!”
劉老夫人嚇得魂飛魄散,最終在劉文以死相逼和阿嬌“苦苦哀求”的雙重作用下,含恨妥協了。劉文終于如愿以償,將彩鸞迎娶進門。
然而,彩鸞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新婚的喜悅很快被現實的冰冷澆滅。劉老夫人對彩鸞橫豎看不順眼。
“彩鸞,愣著干什么?沒見老夫人的茶涼了嗎?還不快去換!”阿嬌站在老夫人身邊,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尖刻。
“是,我這就去。”彩鸞低眉順眼,連忙端起茶杯去換水。她剛轉身,就聽見身后傳來老夫人對阿嬌的溫言細語:“還是你貼心,知道我喜歡喝熱的。不像某些人,木頭疙瘩似的。”
彩鸞咬著唇,默默退下。
劈柴、燒火、洗衣、打掃……本該是下人做的粗活,劉老夫人總能找到理由指派給彩鸞這個“二少奶奶”。劉文心疼妻子,多次試圖阻止:
“娘!彩鸞是您的兒媳婦,不是粗使丫頭!這些活計自有下人去做!”
“怎么?”劉老夫人眼皮都不抬,“我使喚不動她了?我這是教她規矩!劉家的媳婦,不能四體不勤!阿嬌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她瞥了一眼旁邊悠閑嗑瓜子的阿嬌,“阿嬌,你說是不是?”
阿嬌立刻放下瓜子,一臉“誠懇”:“老夫人說得是。少奶奶新來,多學學規矩是應該的。彩鸞妹妹,你可別怨老夫人,這都是為你好。”她看向彩鸞的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怨毒。
彩鸞生怕丈夫為自己和婆婆沖突,總是拉住劉文的手,小聲哀求:“阿文,別說了。娘……娘也是為我好。我……我能做,不累的。”她強擠出一個笑容,眼底卻是化不開的疲憊和委屈。
劉文看著妻子日漸憔悴的臉龐和那雙布滿薄繭的手,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母親的固執和阿嬌的“賢惠”表象,像兩座大山壓在他和彩鸞之間。彩鸞越是隱忍退讓,劉老夫人和阿嬌的刁難便越是變本加厲。
巨大的精神壓力,終于壓垮了彩鸞脆弱的神經。她開始出現一種怪病——夢游癥。
夜深人靜,月光慘白地灑進院落。彩鸞會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起身,雙目空洞無神,動作僵硬卻精準地重復著白天的軌跡:走到空無一人的廳堂,對著主位躬身行禮;拿起桌上冰冷的茶壺,給根本不存在的客人倒水;走到廚房,拿起沉重的斧頭,對著空氣劈砍著無形的柴火;最后,又木然地回到臥房,躺下。
劉文發現了妻子的異常。他沒有驚擾她,只是心如刀絞地默默跟在后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守護著她每一步,防止她跌倒或撞傷。看著她像個提線木偶般重復著白天的屈辱,劉文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這無聲的折磨,日復一日,啃噬著兩人的靈魂。
不久后,彩鸞被診出懷有身孕。這本該是天大的喜訊,卻并未改善她的處境。劉老夫人只是冷冷地說:“有了身子更要勤快,活動開了才好生養。”阿嬌則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老夫人說得對。妹妹身子骨弱,多動動才結實。”
沉重的家務并未減輕分毫。彩鸞的臉色越發蒼白,身形也日漸消瘦,只有那隆起的腹部,昭示著新生命的存在。
又是一個壓抑的夜晚。
彩鸞再次陷入夢游。她像往常一樣,完成了奉茶、劈柴等一系列動作。然而,當她放下斧頭準備回房時,動作卻停頓了一下。在一種無法言喻的無意識驅使下,她竟彎腰,再次撿起了那把沉甸甸的劈柴斧頭,然后,徑直走向了大門!
她摸索著門栓,動作僵硬卻異常堅決,似乎要打開門走出去。
一直緊跟其后的劉文,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深更半夜,一個夢游的孕婦拿著斧頭出門,后果不堪設想!他再也顧不得驚醒她會有什么后果,一個箭步沖上前,從背后緊緊抱住彩鸞:“彩鸞!醒醒!彩鸞!是我!”
彩鸞的身體猛地一僵!在夢魘與現實的混沌邊緣,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縛著自己。恐懼、壓抑、無數白天的委屈和痛苦瞬間在扭曲的意識中爆發!她本能地、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起來!
“放開!放開我!”她嘶啞地低吼著,手中的斧頭隨著劇烈的掙扎,在空中胡亂地揮舞!
“彩鸞別怕!是我!阿文……”劉文的話音未落!
噗嗤——!
一聲沉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時間仿佛凝固了。彩鸞感覺斧頭似乎劈中了什么阻礙物。她茫然地停下動作,緩緩轉過頭。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丈夫劉文捂著脖頸,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鮮血如同泉涌般,從他指縫間噴濺出來,染紅了他月白色的睡衣,也濺到了她的臉上。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液體……
劉文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高大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緩緩地、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那雙曾盛滿深情的眼睛,至死都望著她,充滿了震驚、痛苦,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憐惜。
彩鸞手中的斧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呆呆地站著,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臉上溫熱的血,地板上迅速蔓延開來的、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還有丈夫那雙失去生氣的眼睛……這一切,如同最恐怖的噩夢,將她徹底吞噬。她眼前一黑,無聲無息地軟倒在地,暈死過去。
劉文的魂魄從倒下的軀體中飄蕩而起,看著地上生死相隔的愛妻和自己冰冷的尸體,巨大的悲痛和焦急幾乎要撕裂這虛無的魂體。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母親和阿嬌絕不會放過誤殺他的彩鸞!還有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他憑借著強烈的執念,穿透墻壁,飄向管家阿福的房間。阿福正在燈下核對賬目。
“阿福叔……”一個熟悉又飄渺的聲音在阿福耳邊響起。
阿福猛地抬頭,房間里空無一人!他以為自己太累幻聽了。
“阿福叔……是我……劉文……”聲音更加清晰,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阿福渾身汗毛倒豎,驚恐地環顧四周:“大……大少爺?您……您在哪兒?”
“我死了……”劉文的鬼魂顯露出一個模糊的、半透明的輪廓,脖頸處那道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被彩鸞……在夢游時用斧頭誤殺了……”
“什么?!”阿福如遭五雷轟頂,差點癱軟在地,看著那模糊的魂影,老淚縱橫,“大少爺!這……這……”
“聽我說,阿福叔!”劉文的鬼魂急切地說,“我的死訊,現在絕不能公開!尤其不能讓母親知道真相!你就說……就說我接到急電,去南洋處理一筆重要的生意,需要很久才能回來!明白嗎?”
“是……是……”阿福泣不成聲,連連點頭。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劉文的魂影更加凝聚,語氣帶著不容置疑,“我還有一個孿生弟弟!叫劉勇!二十三年前,劉七抱走的那個‘死胎’,其實活了!他現在就在劉七的老家!你立刻去找劉七,找到劉勇!告訴他一切!懇求他,求他回來,假扮成我的樣子,替我守護彩鸞!至少要等到彩鸞平安生下孩子!等孩子生下來,再找個合適的時機,宣布我……我是在外遭遇車禍身亡!”
阿福聽得目瞪口呆,這秘聞簡直比見鬼還令人震驚!
“記住!彩鸞和孩子,就托付給你和……‘我’了!”劉文的魂影深深看了阿福一眼,帶著無盡的眷戀和不舍,漸漸變得稀薄,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阿福強忍悲痛和驚駭,不敢有絲毫耽擱。他以替劉家尋找一種珍貴藥材為由,動身前往劉七的老家。幾經周折,他終于在一個偏僻的山村找到了劉七,也見到了那個叫劉勇的年輕人。
當劉勇從屋里走出來,站在陽光下時,阿福倒吸一口涼氣!天哪!這簡直和大少爺劉文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除了眼神更加淳樸、帶著一絲山野青年的不羈,那眉眼、鼻梁、嘴唇,甚至連身高體型都幾乎一模一樣!
阿福屏退左右,對著驚疑不定的劉七父子,流著淚,將劉文的死訊、彩鸞的處境、劉文的托付,以及二十三年前的真相,和盤托出。
劉七聽完,老淚縱橫,捶胸頓足:“報應啊……都是我的貪念造的孽啊!”他看向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劉勇,眼中充滿了不舍和愧疚。
劉勇則完全懵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世如此離奇曲折。那個只在養父模糊講述中存在的富貴之家,那個素未謀面卻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孿生哥哥,竟然已經慘死?而那個誤殺哥哥的嫂子,正懷著哥哥的骨肉,處境岌岌可危?
“爹……”劉勇看向劉七,眼神復雜。
劉七抹了把淚,長嘆一聲:“勇兒……這是命,也是債。你哥哥……用命護著的人,你……你去吧。替爹……也替你自己,把這債還了,把這情義……盡了。”
劉勇沉默良久,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去。”
幾天后,大少爺劉文因生意順利,提前處理完部分事宜回到了劉府。劉老夫人和阿嬌自然歡喜。但彩鸞看著“丈夫”,卻總覺得哪里不對。眼神?氣質?還是那份久別重逢應有的熱切?她說不清,只是隱隱感到陌生和疏離。
劉勇更是渾身不自在。他從未談過戀愛,更沒接觸過像彩鸞這樣溫婉又帶著憂傷的女子,還有那個眼神總在他身上打轉、透著精明算計的阿嬌。每次面對她們,他都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露餡。他只能盡量模仿記憶中阿福描述的大少爺言行,寡言少語,刻意保持距離。
阿嬌的疑心越來越重。她太了解劉文了!眼前這個“劉文”,雖然樣貌無差,但看彩鸞的眼神少了往日的濃情蜜意,多了份刻意的回避;對自己,更是連敷衍都懶得做,眼神里只有冷淡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這絕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劉文!
她開始暗中觀察,像個幽靈一樣尾隨劉勇。
一天傍晚,劉勇借口去書房看書,卻悄悄溜到了后花園最偏僻的角落。他左右張望,確認無人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著的小小靈牌,輕輕放在一塊假山石后,點燃了三支清香,雙膝跪下,低聲禱念:“哥……你在天有靈,保佑嫂子和孩子平安……我一定替你守好她們……”
躲在茂密花叢后的阿嬌,看得真真切切!借著夕陽的余暉,她清晰地看到了靈牌上的字——亡兄劉文之位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她情緒失控的大叫起來,此時劉勇也已經發現了她,并且把她控制起來,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來龍去脈,希望她保守秘密,可激動的阿嬌已經失去理智,她發了瘋的跑出去大喊大叫:“老夫人……老夫人,你快出來啊,阿文……阿文死了……”
劉老夫人、彩鸞從房間走了出來,穿著單薄的外衣:“阿嬌,你大喊大叫到底什么事啊?”阿淚如雨下,指著劉勇尖聲叫道:“老夫人!彩鸞妹妹!你們都被騙了!他不是大少爺!他是假的!他是那個二十三年前就該死了的老二——劉勇!”
一石激起千層浪!
“什么?!”劉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稀散。
彩鸞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的“丈夫”。
劉勇(劉文)渾身僵硬,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阿福的心沉到了谷底。
阿嬌得意而悲憤地控訴著,將她所見添油加醋地說出來:“……他偷偷祭拜‘亡兄劉文’的牌位!真的文少爺,早就死了!這個人,是劉七偷走的那個死孩子!他回來冒充大少爺,圖謀家產!”
巨大的震驚和悲痛席卷了整個飯廳。劉老夫人聽完,如同瞬間蒼老了十歲,她看著劉勇那張酷似長子的臉,又想起二十三年前那個冰冷的早晨,老淚縱橫,仰天悲嘆:“天意弄人啊!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一個死一個生,如今……又是一個生一個死!這輪回……這報應……何其殘忍!何其殘忍啊!”她捶打著胸口,泣不成聲。
而彩鸞,在聽到“文少爺早就死了”這幾個字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支撐她活下去的最后一絲信念徹底崩塌了!原來那些日子的疏離感是真的!原來那個默默守護她的丈夫,早已……早已不在了!巨大的悲痛和絕望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她眼前一黑,發出一聲凄厲的悲鳴,雙手猛地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痛苦地蜷縮下去!
“啊——!我的肚子……好痛!”
羊水,順著她的腿流了下來。
“彩鸞!”劉勇(劉文)顧不得身份暴露,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她。
“快!快叫產婆!快請大夫!”劉老夫人也慌了神,連聲大喊。
阿福早已沖出去叫人。
一時間,劉府上下亂作一團。
產房內,彩鸞的痛呼聲一聲高過一聲,撕心裂肺。劉老夫人、劉勇和阿福焦急地守在外面。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劉老夫人聽著里面兒媳痛苦的呻吟,想起長子劉文臨死前還在為彩鸞謀劃,想起自己這些年來對彩鸞的刻薄刁難,想起兒子那雙至死都望著彩鸞的眼睛……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心。她對著阿福喃喃自語:“想不到,阿文竟如此愛一個女子,連自己死了都不舍得讓她知道。”阿福說:“阿文少爺愛彩鸞勝過于自己的生命,他們真心相愛,這份真情讓上天感動。”
終于,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凝重的氣氛!
“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產婆抱著襁褓出來報喜。
劉老夫人顫抖著接過襁褓,看著那皺巴巴卻充滿生命力的小臉,老淚縱橫。她抱著孩子走進產房,彩鸞虛弱地躺在那里,臉色慘白,汗水浸透了頭發,眼神空洞地望著帳頂,仿佛靈魂已經抽離。
劉老夫人抱著孩子,走到床邊,帶著深深的愧疚,彩鸞的目光緩緩移到孩子臉上,又移到老夫人寫滿悔恨的臉上。她動了動干裂的嘴唇,卻發不出聲音,只有淚水無聲地滑落。
劉老夫人緊緊握住彩鸞冰冷的手,轉頭對阿福吩咐道:“阿福!從今天起,每天給二少奶奶燉一只老母雞坐月子。”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老夫人!不好了!阿嬌姑娘……阿嬌姑娘她房里沒人了!她的首飾細軟……還有賬房里的好些現洋……都不見了!只……只留下一封信!”
阿福接過信,遞給老夫人。信上只有寥寥幾句:“老夫人:青春錯付,心已成灰。薄資作別,永不再見。阿嬌絕筆。”
劉勇(劉文)怒不可遏:“這個毒婦!卷款潛逃!我這就去報警抓她!”
“算了……”劉老夫人疲憊地擺擺手,眼中是復雜的痛楚和釋然,“讓她去吧……是我們劉家……欠了她的。你哥辜負了她最好的年華……那些錢,就當是……補償吧。”她看著彩鸞和孩子,長長嘆了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彩鸞坐月子的日子,劉老夫人果然兌現承諾,關懷備至。但彩鸞的心,卻仿佛隨著劉文的死而徹底破碎了。她常常抱著孩子默默垂淚,更多的時候,是獨自一人去到劉文的墳前,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言不語,只是癡癡地望著冰冷的墓碑。
劉勇看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他心疼嫂子的遭遇,也感佩哥哥的深情,更對劉老夫人遲來的悔悟感到一絲寬慰。他承擔起了照顧這個家的責任,也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彩鸞和孩子。
一天,劉勇去墳前想勸彩鸞回去,卻發現劉文的墳塋有被新土翻動過的痕跡!他心中一驚,連忙趕回家。彩鸞正坐在窗邊發呆。
“彩鸞,”劉勇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今天去大哥墳上了嗎?”
彩鸞茫然地抬起頭,眼神有些空洞:“我……我不知道。早上醒來,就發現……裙子上、手上……都是泥……”她看著自己依舊有些臟污的手指,神情困惑而痛苦。
劉勇的心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預感悄然升起。
幾天后的一個深夜。狂風驟起,電閃雷鳴!慘白的閃電如同巨大的白骨利爪,一次次撕裂漆黑的夜幕,將劉家大宅映照得一片鬼魅般的慘白。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劈開!
一道特別刺眼的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彩鸞房間那扇雕花的復古房門!門縫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
劉勇被雷聲驚醒,心中不安,起身想去看看彩鸞和孩子是否安好。他剛走到彩鸞房外的回廊,就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借著又一次閃電的光,他駭然看到——彩鸞頭發披散,穿著單薄的睡衣,手里竟然緊緊攥著一把沉重的鋤頭!她眼神空洞,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步步,機械地、卻又異常堅定地走向后門!
“彩鸞!”劉勇失聲驚叫,一種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立刻追了上去。
狂風暴雨瞬間打濕了他的衣衫。他緊跟著彩鸞踉蹌而決絕的身影,一路追到了后山劉文的墳地!
在又一道撕裂天幕的閃電映照下,劉勇看到了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彩鸞高高舉起了鋤頭,正瘋狂地、一下又一下地,奮力挖掘著劉文的墳墓!泥土飛濺,雨水混合著泥漿,讓她渾身濕透,形如瘋魔!
“彩鸞不要!住手!”劉勇肝膽俱裂,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用盡全力從后面抱住彩鸞,想奪下她手中的鋤頭!
彩鸞在巨大的刺激和無意識的癲狂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嘶吼著,拼命掙扎!鋤頭在空中胡亂揮舞!
“啊——!”劉勇發出一聲痛呼!鋤頭的利刃狠狠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劇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雨水!
那刺目的紅色,那鉆心的疼痛,如同最猛烈的電流,狠狠擊穿了彩鸞混沌的意識!
轟隆——!
又一道驚雷炸響!慘白的電光下,彩鸞的動作猛地僵住!她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泥濘和……鮮血的雙手。手臂上的劇痛和眼前的猩紅,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記憶深處最黑暗、最血腥的那扇門!
斧頭……月光……噴濺的鮮血……丈夫倒下的身影……那雙至死都望著她的眼睛……所有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兇猛地沖進她的腦海!
“啊——!!!”彩鸞發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手中的鋤頭脫手掉落。她踉蹌著撲倒在泥濘的墳前,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墓碑,指甲崩裂也渾然不覺。
“阿文!”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碑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是我!是我殺了你!你對我情深似海,處處護我周全,我卻……我卻親手……”她泣不成聲,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如同毒蛇將她緊緊纏繞,啃噬著她的每一寸靈魂。
劉勇捂著流血的手臂,忍著劇痛上前想扶起她:“彩鸞別這樣!大哥他……他不想看到你這樣!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彩鸞猛地抬起頭,臉上雨水、淚水、泥水和額頭上磕破流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狀若瘋魔,眼中卻是一片死寂般的絕望,“他那么好……那么愛我……我卻害死了他……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拿什么臉面去見他?拿什么臉面撫養他的孩子?!”
她看著墓碑上劉文的名字,眼神忽然變得無比決絕和平靜。
“阿文”她喃喃低語,嘴角竟扯出一絲凄美的微笑,“黃泉路冷……等我……我來陪你。”
“彩鸞,不要——!”劉勇意識到她要做什么,驚恐地大叫著撲過去!
但一切都太遲了。
彩鸞用盡生命中最后的力氣,猛地掙脫了劉勇的阻攔,像一只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的頭顱狠狠撞向了那塊堅硬冰冷的墓碑!
砰——!!!
一聲沉悶而絕望的巨響,蓋過了轟鳴的雷聲。
鮮血,如同盛開的彼岸花,在慘白的電光下,在冰冷的墓碑上,在泥濘的土地上,瞬間綻放開來。彩鸞的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劉文的墳前,溫熱的鮮血混入冰冷的雨水,蜿蜒流淌,最終滲入埋葬著她摯愛之人的泥土深處。
狂風呼嘯,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墓碑上的血跡,也沖刷著跪倒在地、手臂流血、失魂落魄的劉勇的臉龐。
新墳舊土,血水交融。一段始于偷竊與隱瞞,糾纏著愛恨情仇、刻薄虐待、深情守護與無盡悔恨的因果孽緣,終于在這電閃雷鳴的雨夜,以最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號。只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一個破碎的家,和一個關于二十三年前后、生死輪回的、令人扼腕嘆息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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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嫵穿到一本不正經修仙文里,成為書中的舔狗女配。女主林歡歡和她的諸多后宮每天過著快樂的日子。她卻不要命看上了女主的后宮之一:隔壁修煉無情道,卻只為女主沉淪的劍修男主。書中,她放著五個道侶不要,幾十年如一日給男主當舔狗。葉嫵看完記憶,臉都黑了。當舔狗?她葉嫵這輩子都不可能當舔狗!五個道侶俊美無雙,他們不香嗎?葉嫵本以為,她馬上要過上左擁右抱的好日子。沒想到,他們五個全都恨她入骨。俊美的蛟龍族被她剝離最堅硬的護心鱗送給男主。妖異的魔族被她綁在煉器室用業火給男主煉器。一心練劍的人族少年,被她奪走傳家之寶,送到男主跟前…還有腹黑的病弱少年,單純的九尾狐少年……系統:宿主只要攻略他們,獲得他們好感度就能換取獎勵。他們現在對宿主恨之入骨,建議宿主盡快道歉,拉回他們的好感度。葉嫵:“???”剛當完無情道男主的舔狗,還要當他們五個的舔狗?休想!她對著五個道侶神情蠱惑:“越愛我的人,得到的好處越多。愛不上我?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后來葉嫵準備飛升,她表示可以放他們自由。五個道侶卻紅著眼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拋棄他們。
惡雌被退婚?五個獸夫跪著求我寵
姜清黎穿成獸世文惡毒炮灰。善妒的原主,拒絕系統匹配,搶了女主五個s級獸夫,無限倒貼卻被獸夫嫌棄。婚前他們給原主下藥,丟進地下城。劇情里,原主被分尸,而他們轉身和女主恩愛甜蜜。*姜清黎睜開眼時,剛被丟棄,眼前是全書最大反派,蛇尾纏繞腰間。次日,五個獸夫上門收尸,卻見姜清黎被陰鷙男人纏著要名分。*果斷退婚后,姜清黎接收了主腦分配的新獸夫。新獸夫們等級低下,還對姜清黎愛答不理。全星際都等著看看姜清黎笑話。然而,姜清黎不僅覺醒最強異能,更是成為星際第一城主!幾個獸夫看似無能,卻都是隱藏大佬,為她所向披靡。*前夫們追悔莫及,可她身邊早已圍滿戀愛腦——陰郁病嬌的黑蛇城主替她掃清障礙,俯首稱臣:“我的一切都屬于你。”雪豹皇子在外強勢霸道,被她打后反舔她的手:“寶寶,你的巴掌好香。”萬人追捧的白狐大明星,將她壓在后臺,呼吸灼熱:“什么都給你了,分我一點愛好不好?”一黑一白雙子貓兄弟,在學術界高不可攀,卻會捂住她的眼睛,耳畔低語:“猜猜剛才吻你的是誰?”殺手榜第一的兔耳少年,收起利刃,半夜鉆進她被窩撒嬌:“他們好壞啊,不像我,只會心疼姐姐~”
燈花笑
陸曈上山學醫七年,歸鄉后發現物是人非。長姐為人所害,香消玉殞,兄長身陷囹圄,含冤九泉;老父上京鳴冤,路遇水禍,母親一夜瘋癲,焚于火中。陸曈收拾收拾醫箱,殺上京洲。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若無判官,我為閻羅!*京中世宦家族接連出事,殿前司指揮使裴云暎暗中調查此事,仁心醫館的醫女成了他的懷疑對象。不過......沒等他找到證據,那姑娘先對他動手了。*瘋批醫女x心機指揮使,日更,每天早上七點更新,請支持正版茶~
港夜纏歡
雙向奔赴/救贖/甜寵/扮豬吃老虎/純情太子爺/男二追妻火葬場,黑切白港圈清傲太子爺VS白切黑乖乖女漫畫家。十八歲那年,溫妗念寫了封情書向“哥哥”姜書告白。卻被意外曝光,她淪為眾人眼中笑柄,倉皇出國留學。四年后,姜書訂婚宴,她受邀回來。面對昔日疼愛他的姜書,她卻表現的前所未有的冷淡。姜書只當她鬧小孩脾氣,直到溫妗念撕了整本都是他的畫本,他才意識到她好像真的不愛了。姜書不愿相信,嘗試挽回,卻親眼見她被一男子摟入懷中。他冷著臉開口,“姜先生,請自重,她是我太太。”——遲祎戈港圈太子爺,出了名的矜貴清傲,被眾星捧月了半輩子,只在一個人身上栽了跟頭。初見溫妗念,她解救了原本要自殺的他,成為了他埋藏心底的唯一救贖。再見,她為了一百萬要和他假扮情侶,甚至膽子大得打暈了他,最后逃之夭夭。遲祎戈苦尋無果,直到回國參加合作伙伴的訂婚宴,他才得知她是姜書的妹妹,那個被眾人嘲諷譏笑的女子。但他毫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曾經救贖的畫面在心中不斷翻涌,愛意早已如野草瘋長。他用盡一切辦法只為她高看一眼來到她的身邊。
被奪一切后她封神回歸
【夜挽瀾新書《我曝光前世驚炸全網》已開~】司扶傾一睜眼,不僅被奪了氣運,人人還讓她滾出娛樂圈。重活一次,她只想咸魚躺,誰知現在圈內人只知拉踩營銷,沒點真本事,不好好磨煉演技,這樣下去還能行?怎么也得收拾收拾。司扶傾捏了捏手腕,動了。后來,網上瘋狂罵她不自量力倒貼郁曜,造謠她私生活不檢點,而——國際天后:今天我能站在這里,多虧了傾傾top1男頂流:離我妹妹遠點@郁曜就連國際運動會官方:恭喜司扶傾拿下第13枚個人金牌,等一個退圈當天,全網癱瘓。·史書記載,胤皇年少成名,八方征戰,平天下,安宇內,是大夏朝最年輕的帝王,他完美強大,心懷天下,卻因病死于27歲,一生短暫,無妻無妾,無子無孫,是無數人的白月光男神。無人知曉,他再睜開眼,來到了1500年后。這一次,他看見了他遙想過的盛世大夏。·不久后胤皇身份曝光,司扶傾得知偶像竟然就在身邊,她敬佩萬分,只想——司扶傾:努力奮斗,報效大夏!胤皇:以身相許司扶傾:???我一心奮發上進你卻想要我?·全能顏巔女神×殺伐清貴帝王從全網黑到封神頂流,順便和男神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