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號緩緩接近柯伊伯帶外圍的目標坐標。季嵐盯著舷窗外那片黑暗，除了偶爾掠過的冰晶，什么也看不見。

“掃描儀還是沒反應？“她問道，手指輕撫控制臺。皮膚上的藍色紋路已經褪去大半，只留下淡淡痕跡，像是長期浸泡水中后的褶皺。

秦燁搖搖頭，胸口晶體周圍的紅色紋路在昏暗駕駛艙內微微發亮：“什么都沒有。只有常規的冰巖和小行星。“他調整掃描參數，“等等...那里有微弱的引力異常。“

季嵐輸入精確坐標，飛船轉向。隨著距離縮短，舷窗外的黑暗依然如故，但導航系統卻顯示前方有某種質量存在。

“隱形技術？“她猜測道。

“或者我們的傳感器無法正常識別它的構成。“秦燁啟動手動控制，“我要靠近點。“

飛船謹慎地向前推進，直到距離目標不足一公里。依然什么都看不見，但舷窗外的星光開始扭曲，如同透過熱浪觀察。

“就是那里。“季嵐指向那片扭曲的空間，“某種...偽裝場。“

晶體在她口袋里突然發熱，紋路在手臂上重新顯現。一段信息流入她的意識：

[識別][守望者前哨][激活][接觸]

“它認出了這個地方。“季嵐取出晶體，它現在發出穩定的脈動藍光，“這是守望者的設施。晶體想與它建立聯系。“

秦燁皺眉：“太冒險了。我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比被吞噬者探測器追上更糟嗎？“季嵐反問。自從目睹那個黑色物體從蟲洞中伸出，她就無法擺脫一種被追捕的恐懼感。

秦燁沉默片刻，最終點頭：“保持通訊暢通。如果有任何異常，我們立刻離開。“

季嵐將晶體貼近控制臺的通訊接口。令人驚訝的是，晶體底部伸出幾條細如發絲的藍色觸須，自行接入飛船系統！數據如潮水般涌過屏幕，速度快到人類眼睛無法捕捉。

飛船外部攝像頭突然顯示，前方空間如同簾幕般拉開，露出隱藏其中的結構——一個不規則的金屬多面體，表面光滑如鏡，反射著遙遠恒星的光芒。它不像任何人造物體，更像是自然形成的礦物，卻又帶著明顯的智能設計痕跡。

“上帝啊...“秦燁輕聲驚嘆，“它一直在那里。就在太陽系邊緣，而我們從未發現。“

季嵐同樣震驚，但晶體傳遞給她的不只是圖像，還有某種...認知。這不是普通的空間站，而是一個哨站，非常古老，可能在地球上生命出現前就已存在。

[歡迎][接收者][有限訪問]晶體傳遞的信息。

“它讓我進去。“季嵐解讀道，“'接收者'...這是它對我的稱呼。“

秦燁檢查武器狀態：“我和你一起。“

“不，它說'有限訪問'。我想它只允許特定對象進入。“季嵐指向屏幕上出現的一個小型對接艙口，“那里應該能連接飛船氣閘。“

秦燁明顯不喜歡這個計劃，但他知道沒有選擇：“兩小時。如果到時你不回來，或者我收到任何危險信號，我會強行進入。“

季嵐點頭，拿起晶體和便攜掃描儀。走向氣閘時，她感到秦燁的目光如實物般落在背上。在門關閉前的最后一刻，她回頭看了一眼——秦燁站在那里，表情堅毅，但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擔憂。

氣閘外是一條短通道，盡頭是哨站光滑的墻壁。當季嵐靠近時，墻面無聲地分開，露出內部空間。她深吸一口氣，踏入未知。

內部與外部同樣奇異——走廊呈完美的六邊形，墻壁是某種會發光的乳白色材料，溫度宜人，空氣中帶著微弱的臭氧味。沒有明顯的照明源，但整個空間沐浴在柔和的藍光中。最奇怪的是重力——與地球標準完全一致，卻檢測不到任何人工重力裝置。

晶體在她手中脈動，引導她前進。走廊盡頭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太陽系的精確模型，包括所有行星和柯伊伯帶天體。但有些東西不對勁...

季嵐靠近觀察，突然明白了——投影顯示的不是現在的太陽系，而是數百萬年前的狀態！行星位置與當前天文數據有微妙差異。更驚人的是，在火星軌道附近，多了一個小行星——現在那里什么都沒有。

[觀察][記錄][記憶]晶體解釋。

“這是...歷史記錄？“季嵐輕聲問，不確定自己是否期待回答。

但哨站似乎真的在回應。投影變化，那顆多出的小行星突然爆炸，碎片飛散。然后一個黑色陰影從爆炸中心出現，開始緩慢但不可阻擋地擴張，吞噬周圍的空間。

季嵐的血液凝固了——那正是她在幻象中看到的毀滅性武器！吞噬者！

投影繼續演變，展示那個黑色陰影逐漸包圍火星（當時看起來是一顆藍色行星，可能有生命），然后是地球...但在它到達地球前，幾道藍光從太陽系外圍射入，擊中了黑色陰影。一場無聲的太空戰爆發，最終陰影被擊退，消失在深空中。

[勝利][代價][警惕]晶體傳遞的信息帶著悲傷的基調。

季嵐明白了：這記錄的是吞噬者上一次入侵太陽系，以及守望者如何阻止它。但顯然不是徹底消滅，因為威脅依然存在。

投影再次變化，顯示出銀河系的一個區域，數十個光點亮起，每個旁邊都有類似守望者符號的標記。然后一道黑色波浪從銀河中心擴散，所過之處光點一個接一個熄滅。

[吞噬者][蘇醒][收割][幸存者][聯盟]

“守望者不是一個文明...“季嵐恍然大悟，“是多個幸存文明組成的聯盟！共同對抗吞噬者！“

晶體發出贊同的脈動。投影現在聚焦在一個特定光點上——地球。一條紅線從地球延伸到銀河系某處，然后分叉成數十條，連接到那些幸存文明的位置。

[警告][不要回應][引誘][陷阱]

季嵐感到一陣寒意：最初那個來自半人馬座α星的信號不是友好的問候，而是吞噬者的誘餌！任何回應的文明都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成為收割目標。守望者一直在監視這些誘餌信號，試圖警告新發現的文明...比如人類。

“上帝啊...“季嵐雙腿發軟，扶住墻壁支撐自己。父親是對的，而世界嘲笑了他。現在，由于人類的莽撞回應，吞噬者已經鎖定了地球。

投影沒有停止，繼續展示新信息——守望者哨站的分布圖。它們位于銀河系各處，監視吞噬者的活動。其中一個特別標記的哨站位于半人馬座α星附近...正是觀察者一號引導他們前往的目的地。

[數據][知識][武器][希望]晶體傳遞的信息變得急切。

“你想讓我去那里？找對抗吞噬者的武器？“季嵐問道。

晶體確認。就在這時，大廳一側的墻壁滑開，露出一個小型密室。里面是一個臺座，上面懸浮著十幾個與季嵐晶體相似的物體，只是顏色和形狀略有不同。

[禮物][選擇][準備]

季嵐小心接近，看到每個晶體旁邊都有微小的符號——不同文明的文字？她伸出手，一塊深紫色的晶體突然亮起，飄向她的手掌。當它與她原有的藍色晶體接觸時，兩者融合成了一塊更大的雙色晶體！

新信息如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識——技術原理、星圖、戰斗策略...太多太快的輸入讓季嵐頭痛欲裂，跪倒在地。皮膚上的紋路瘋狂閃爍，擴展到全身，甚至臉上。

“停下...太多了...“她痛苦地呻吟。

晶體似乎理解了，信息流減緩。季嵐喘息著，冷汗浸透了衣服。新晶體現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藍紫交輝，內部結構更加復雜。

她剛想站起來，突然聽到...聲音。不是來自晶體，而是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的低語，使用她不懂卻莫名理解的語言：

[發現][追蹤][接近][危險]

季嵐環顧四周，大廳空無一人。聲音又來了，這次更加清晰：

[接收者][警告][逃離][它們來了]

“誰在說話？“她大聲問道，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

沒有回答，但哨站突然亮起紅色警報！投影變成實時圖像，顯示哨站外部的太空——三個黑色探測器正從不同方向接近，撕裂空間而出！

吞噬者找到了這里。

[自毀][啟動][保護秘密]晶體緊急傳遞信息。

整個哨站開始震動，墻壁發出不祥的嗡鳴。季嵐沖向出口，但走廊已經開始封閉！

“不！“她絕望地拍打著迅速合攏的墻面。

晶體突然從她手中飛起，貼在墻面上，藍紫光芒大盛。墻面遲疑了一下，然后重新分開一條窄縫，剛好夠她擠過。

季嵐抓起晶體，拼命跑向對接通道。身后傳來金屬扭曲的可怕聲響，哨站正在自我解體！她剛沖進飛船氣閘，對接臂就斷裂了，哨站外部裝甲板如花瓣般剝落，露出內部熾熱的核心。

“抓緊！“秦燁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傳來。季嵐剛撲進內艙，飛船就劇烈加速脫離。

舷窗外，哨站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藍光，然后內爆成一個奇點，連帶那三個吞噬者探測器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沖擊波甚至讓“朝圣者“號劇烈搖晃，警報聲響徹全船。

季嵐癱坐在甲板上，喘著粗氣。秦燁很快出現在她面前，表情介于憤怒和擔憂之間。

“你差點死在那里！“他吼道，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整整兩小時沒有通訊！然后突然整個地方開始爆炸！“

季嵐想解釋，但那些奇怪的聲音又在她腦海中響起：

[安全][暫時][追蹤][繼續]

“你聽到嗎？“她抓住秦燁的手臂，“那些聲音...“

秦燁皺眉：“什么聲音？飛船警報？“

季嵐突然意識到——聲音只在她腦海中。晶體傳遞給她的不只是信息，還有某種...連接。與誰或什么連接，她不確定。

“不重要。“她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精力，“秦燁，我發現的事情...太重要了。吞噬者是真的，它們以前就來過太陽系。守望者是多個文明的聯盟，試圖阻止它們。而我們...人類愚蠢地回應了那個信號，就像飛蛾撲火。“

秦燁的表情變得嚴肅：“哨站里有證據？“

“不只是證據。“季嵐展示融合后的新晶體，“還有希望。守望者有對抗吞噬者的知識和技術。半人馬座α星附近的哨站是關鍵。我們必須去那里。“

秦燁剛要回答，飛船突然再次劇烈震動！這次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引擎室。

“什么現在...“秦燁沖向控制臺，調出內部監控。

畫面顯示引擎室被某種藍色黏液覆蓋——就像他們之前遇到的怪物分泌的物質！但這次更多，幾乎淹沒了整個艙室。更可怕的是，黏液正在蠕動，形成多個突起，像是要塑造新的形體。

“它沒死...“季嵐震驚地低語，“或者它在繁殖。“

秦燁啟動隔離協議，封閉引擎室：“引擎動力正在下降。那些東西在腐蝕系統。“

季嵐查看導航數據：“我們離半人馬座α星還有三天航程。沒有引擎...“

“備用的化學推進器可以維持基本機動，但速度會大幅降低。“秦燁計算著，“而且生命支持系統也依賴主引擎。我們最多堅持兩天。“

季嵐咬住嘴唇。那些奇怪的聲音又來了，這次更加嘈雜，像是多個聲音在同時說話，難以分辨：

[危險][幫助][連接][選擇][接受][拒絕]

“停下...“她捂住耳朵，盡管知道聲音來自內部，“太吵了...“

秦燁擔憂地看著她：“季嵐？“

“晶體...它讓我聽到聲音。守望者的聲音？我不確定。“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它們在警告什么...提供幫助？但我不明白條件。“

秦燁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這可能是個陷阱。如果守望者想要幫助我們，為什么不明說？為什么要通過這種...心靈感應？“

季嵐無法回答。她只知道一點：如果他們不能修復引擎，吞噬者將在他們到達哨站前就追上他們。而這一次，可能沒有觀察者一號來救援了。

“我需要去引擎室。“秦燁突然說，從墻上取下一把重型切割器，“手動清除那些東西。“

“太危險了！上次我們差點——“

“沒有選擇。“秦燁打斷她，“你留在駕駛艙。如果情況失控...你知道該怎么做。“

季嵐想反對，但理性告訴她秦燁是對的。她點點頭：“小心。那些東西...它們似乎能感應到我們體內的晶體。“

秦燁胸口的紅色紋路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更加不祥：“我有個理論。如果我是對的...這可能行得通。“

他沒解釋更多，走向后艙。季嵐回到控制臺前，監視著他的進展。通過攝像頭，她看到秦燁小心地接近引擎室艙門，切割器準備就緒。

就在他即將打開隔離門時，季嵐腦海中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不要][危險][變異][失控]

她猛地站起來：“秦燁，等等！“

但已經晚了。秦燁打開了艙門，藍色黏液如活物般涌出！他后退幾步，切割器噴出高溫等離子流，蒸發了一部分黏液。但更多的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他。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秦燁胸口的紅色晶體突然爆發出一陣刺目光芒！他痛苦地彎下腰，紅色紋路如血管般迅速蔓延全身。當再次站直時，他的眼睛變成了不自然的紅色，動作快得幾乎留下殘影。

切割器被他扔到一邊，雙手直接插入黏液核心！紅色能量從秦燁體內流向黏液，兩者接觸處發出可怕的嘶嘶聲。黏液開始退縮，像是害怕這種能量。

季嵐震驚地看著監控畫面。這不是她認識的秦燁——這個生物動作兇猛，表情猙獰，幾乎...非人。紅色能量不僅擊退了藍色黏液，還在腐蝕飛船本身的金屬結構！

“秦燁！停下！“她通過通訊器大喊。

沒有回應。秦燁——或者說那個占據他身體的紅色存在——繼續釋放能量，現在整個引擎室都在顫抖，管道和線路紛紛熔斷。

季嵐不顧危險，沖向后艙。當她接近引擎室時，熱浪撲面而來。秦燁站在藍色黏液中央，后者現在已經退縮成一團顫抖的球體。紅色能量在他全身脈動，形成某種類似盔甲的結構。

“秦燁，求你了...“季嵐站在門口，聲音顫抖，“回來吧。“

紅色生物轉向她，眼神中沒有一絲認出她的跡象。它舉起手，能量在指尖聚集，瞄準了季嵐...

然后突然停住。秦燁的面容扭曲，像是在進行某種內部斗爭。紅色能量波動著，時而增強時而減弱。

“季...嵐...“從他喉嚨里擠出的聲音沙啞而不自然，“跑...“

季嵐沒有動。她取出雙色晶體，讓它發出最強烈的藍紫光芒：“秦燁，看著我。聽我的聲音。你不是怪物。你是人類。一個勇敢的軍人。我的...朋友。“

紅色能量開始不穩定地閃爍。秦燁跪倒在地，痛苦地抓撓胸口晶體周圍的皮膚。黏液趁機反撲，纏上他的腿！

季嵐不顧危險沖上前，將晶體直接貼在秦燁額頭上！藍紫光芒與紅色能量碰撞，爆發出刺目的白光。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從秦燁口中發出，然后他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黏液也似乎受到沖擊影響，迅速收縮回一個小球體，然后硬化成殼狀。整個引擎室一片狼藉，但危機暫時解除了。

季嵐檢查秦燁的脈搏——還在跳動，但微弱。紅色紋路已經褪去大半，但胸口晶體的位置現在明顯凸起更多，像是更深地融入了他的身體。

那些聲音又在季嵐腦海中響起，這次清晰而統一：

[代價][平衡][選擇][時間不多]

季嵐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她知道一件事：他們必須盡快到達半人馬座α星的哨站。不僅為了地球，現在也為了秦燁。

因為如果這種轉變繼續下去，可能很快就沒有秦燁了，只有一個被紅色晶體控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