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的水流比記憶中湍急十倍，天蓬元帥——這個曾經統帥十萬水軍的仙界大將——此刻卻像條落水狗般趴在河岸邊。他吐出嘴里混著泥沙的河水，右手死死攥著一截斷裂的玉簪。那是霓裳仙子留給他的最后物件，此刻已被掌心的血浸透，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的紅光。

“天河守將天蓬，酗酒誤事，調戲仙子，按律當......“

玉帝的宣判聲仍在耳畔回響。他抬頭望向三十三重天，琉璃瓦折射的日光刺得眼睛生疼。五百年前那個雪夜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托塔天王帶著天兵天將闖入他的府邸時，霓裳仙子就是用這枚玉簪抵住自己的咽喉，眼淚汪汪地求他束手就擒...

“將軍，該啟程了。“

獄卒的鞭子抽在他背上，天蓬踉蹌著爬起來。他忽然大笑起來，驚得岸邊的水鳥撲棱棱飛散。笑聲在空曠的天河邊回蕩，驚醒了沉睡的蛟龍。一條銀鱗蛟龍從水中探出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被貶下凡的罪人。

“看什么看？“天蓬獰笑著抓起一塊石頭砸向蛟龍，“連你這條畜生都敢嘲笑本將軍？“

蛟龍發出一聲不滿的嘶鳴，潛入水中消失不見。天蓬望著蕩開的漣漪，突然想起霓裳仙子最愛說的一句話：“天蓬，你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又哭又笑起來，眼淚混著口水滴落在河岸的沙地上。

豬妖洞府的石壁上，插滿了各色兵刃。這些武器都是被豬剛鬣擊敗的對手留下的，如今已銹跡斑斑。他赤裸著上身坐在由白骨堆成的王座上，腰間掛著九齒釘耙——這武器還是當年在天庭當元帥時的佩物，如今已被他的妖氣染得漆黑發亮。

“大王！“一只獨眼小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好了！山下來了個和尚，說要收了我們洞府！“

豬剛鬣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和尚？“他抓起九齒釘耙，突然愣住——那和尚轉身的瞬間，他分明看見對方眼中閃過一絲金光，與五百年前天庭那個老和尚如出一轍。

“帶路！“他一把揪住小妖的后衣領，“本大王倒要看看，是哪個禿驢這么大膽！“

山腳下，唐僧正被一群山賊圍著。那和尚捧著個破缽盂，嘴里念念有詞：“阿彌陀佛...施主們行行好...“

“呵，又是個騙吃騙喝的禿驢。“豬剛鬣冷笑一聲，正要上前，卻突然愣住——那和尚轉身的瞬間，他腰間懸掛的紫金缽盂發出微弱的金光，映照出唐僧臉上詭異的表情。

“等等。“他揮手制止躍躍欲試的小妖們，“這和尚...有點意思。“他掐指一算，卻發現自己竟然算不出對方的來歷。

豬剛鬣的洞府今夜燈火通明。他大擺筵席，硬是把唐僧拽來當座上賓。酒過三巡，幾個妖嬈的女妖在席間翩翩起舞。其中最妖艷的那個女妖突然湊到唐僧耳邊：“和尚，要不要嘗嘗...特別的酒？“

唐僧微微一笑，眼中金光一閃而過。女妖突然感到一陣劇痛，捂著肚子倒在地上打滾。豬剛鬣拍案而起：“大膽！敢在本大王面前放肆！“

他抓起九齒釘耙就要砸向女妖，卻在半空中停住了——唐僧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不大，卻讓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豬剛鬣，你可曾后悔？“唐僧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般砸在豬剛鬣心上。

“后悔？“豬剛鬣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后悔沒早點墮落！在天庭當那個勞什子元帥，每天對著那些虛偽的仙子賠笑...現在多好！想睡誰就睡誰，想喝酒就喝酒！“

唐僧放下酒杯：“若是有機會重來呢？“

“重來？“豬剛鬣瞇起眼睛，突然一把揪住唐僧的衣領，“你這禿驢，到底是什么人？“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豬剛鬣松開手，又給自己倒滿一杯：“管你是什么人！來，再干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月光透過洞頂的縫隙灑落，照在豬剛鬣醉倒的身影上。唐僧輕輕嘆了口氣，指尖悄然凝聚一縷佛光——卻在即將觸及豬剛鬣眉心時停住了。他看到豬剛鬣頸后浮現出一道暗紅色的符文，那是天庭的封印標記。

“罷了...“他收起佛光，起身離去，“因果輪回，終究是要還的...“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洞府時，豬剛鬣發現唐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和...一枚金色的佛珠。

“豬妖：

你心中的仇恨，我已看見。

若真想復仇，三日后，流沙河見。

——金蟬子“

豬剛鬣捏碎了那枚佛珠。金色的粉末飄散在空中，卻詭異地變成了黑色。同一刻，他感到體內有什么東西蘇醒了——那是被天庭鎮壓了五百年的妖性。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面漆黑的鱗片。

“好！很好！“他仰天長嘯，聲音震得洞府都在顫抖。原本醉醺醺的小妖們此刻全都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豬剛鬣抓起九齒釘耙，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備馬！去流沙河！本大王倒要看看，那個所謂的金蟬子...能玩出什么花樣！“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沖出洞府的瞬間，洞壁上的一只小妖悄悄掏出了傳音螺：“報告大王，豬剛鬣已經上鉤...“

而在更遠的地方，一雙金色的眸子正注視著這一切。如來佛祖的虛影在云端浮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第三枚棋子，也開始活動了呢...“

流沙河的水比想象中更加粘稠，豬剛鬣站在岸邊，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河水泛著詭異的血光，河面上漂浮著無數白骨。

“出來吧！“他舉起九齒釘耙，“本大王可不怕你！“

河面突然掀起巨浪，一個渾身纏滿鎖鏈的身影浮出水面。那是個身高丈二的巨漢，臉上戴著骷髏面具，手中握著一條月牙鏟。

“天蓬元帥...“沙僧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般刺耳，“好久不見。“

豬剛鬣瞳孔驟縮：“是你！卷簾大將！“

兩人二話不說戰作一團。九齒釘耙與月牙鏟碰撞產生的火花照亮了整個河面。豬剛鬣越戰越勇，體內的妖性完全釋放；沙僧則越戰越冷靜，每一擊都精準狠辣。

戰斗持續了整整一日。當夕陽西下時，兩人同時倒在地上喘息。沙僧突然摘下面具，露出那張與五百年前一模一樣的臉：“天蓬，你真的甘心墮落嗎？“

豬剛鬣掙扎著爬起來：“少廢話！要打就打！“

沙僧嘆了口氣，重新戴上面具：“那就戰吧...直到一方倒下為止。“

就在豬剛鬣與沙僧激戰的同時，唐僧正站在流沙河對岸的高坡上。他手中握著一枚黑色的棋子，輕輕放在地上。棋盤的另一端，金蟬子的虛影微微頷首。

“第一步棋已經落下。“金蟬子說道，“接下來，就看他們如何選擇了。“

唐僧望向遠處的戰場：“他們會明白嗎？“

“明白與否不重要。“金蟬子微笑道，“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踏上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