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賽考場的吊扇轉得很慢,扇葉切割著晨光,把香樟樹的影子投在林逸的答題卡上,像片慢慢移動的墨漬。
窗臺上的綠蘿垂著氣根,尖端沾著的露水順著葉脈滑下來,在窗沿積成小小的水洼。他捏著筆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指尖還留著蘇曉曉塞給他的薄荷糖觸感。
那糖紙是銀粉色的,印著只啃胡蘿卜的小兔子,邊角被指甲掐出淺淺的折痕——剛才進考場前,她站在警戒線外比了個轉圈的手勢,馬尾辮隨著動作甩起來,露出脖頸后顆小小的痣,嘴唇動著說“轉三圈就不緊張了”。
七點五十五分,考場的鐵門“哐當”關上,震得門楣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趙磊坐在前桌,椅子腿在地板上磨出細碎的響,像只煩躁的困獸。
他的書包拉鏈沒拉嚴,露出本燙金封面的筆記本,封皮上“內部押題”四個字被手指摳得發皺,邊角卷成了波浪形——林逸昨天在王老師辦公室見過同款,當時趙局長正用鋼筆在扉頁簽名,藍黑墨水在紙上暈開,字跡和銀行卡背面的簽名一模一樣,連最后筆的彎鉤角度都分毫不差。
八點整,主考官捧著試卷走進來。他的皮鞋在走廊里敲出“篤篤”聲,到門口時頓了頓,似乎在整理衣襟。
保溫杯底在講臺上磕出悶響,林逸的文昌筆突然發燙,筆尖映出杯底貼著的黃符,符紙邊緣有些發黑,像是被茶水泡過——赤腳大仙說過,這是“透題符”,能讓持有者在開考前三分鐘看見試卷答案,只是效力會隨著符紙受潮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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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大仙:@林逸主考官的符是趙局長托土地公求的,本仙剛在考場后墻聽全了。那土地公收了兩條煙,現在正躲在香樟樹上打盹呢。需要幫你把符揭下來不?[錘子]
太白金星:不必。[撫須]已在你草稿紙角落畫了“破妄符“,淡青色的,盯著看三秒,便能識破所有作弊伎倆。這符比“透題符“厲害,連藏在橡皮里的紙條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閻羅王:趙局長今早給主考官塞了張卡,本王的“陰陽眼“看見了,卡號后四位是 1314,開戶行是城東支行。[壞笑]他公文包里還有本記賬冊,記著去年收了多少禮呢。
林逸盯著草稿紙角落的淡痕,那痕跡像片極小的竹葉,在晨光里若隱若現。三秒后,他果然看見趙磊正偷偷把張紙條往橡皮里塞。
那紙條邊緣有鋸齒,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質偏黃,和他書包里那本燙金筆記本的紙張紋理完全吻合,連紙張厚度都不差分毫。第一遍鈴聲響時,蘇曉曉在對面考場朝他揮手。
她舉著的準考證上別著枚銀杏葉夾,葉脈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晰,陽光透過葉片,在林逸的試卷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林逸突然想起上周在圖書館,她指著葉脈說“這像極了輔助線”,當時她的指尖劃過書頁,留下淡淡的梔子花香,把《解析幾何》的封面上印了個淺淡的指印。
趙磊的鉛筆突然“啪”地折斷。半截筆芯彈到林逸的鞋尖,墨漬在白球鞋上洇開個小點,像滴落在雪地上的墨。
他看見趙磊的手在發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指縫里滲著血珠,滴在答題卡的密封線外,暈開成朵歪歪扭扭的紅梅花,和他運動服上的 logo顏色幾乎樣。
“需要借橡皮嗎?”林逸把蘇曉曉送的櫻花橡皮推過去,橡皮上的櫻花圖案被手指摸得發亮,“這橡皮擦得干凈,上次??嘉矣盟膶α巳李},其中道還是最后道大題?!?
趙磊把橡皮掃到地上,惡狠狠地碾了兩腳,橡膠碎屑濺到前排同學的椅腿上:“少假好心!等我拿了第一,看你還怎么跟蘇曉曉湊近乎?!?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被吊扇吹得四散,后排傳來幾聲竊笑,有人用課本擋著臉,肩膀抖得像風中的樹葉。監考老師走過來敲了敲趙磊的桌子。
她的指甲上涂著豆沙色的指甲油,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指尖還沾著點粉筆灰?!摆w同學,”老師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軟乎乎卻有分量,“再亂動就按作弊處理了,考場規則第三條寫得很清楚。”
她轉身時,林逸看見她的教案里夾著張便簽,邊緣有些卷曲,寫著“關注趙磊”四個字,字跡和主考官的保溫杯底符咒筆跡相似,連頓筆的力度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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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大仙:@林逸這監考老師是趙局長的遠房表姐!本仙在教務處聽見她打電話了,說“保證讓磊磊拿第一“。[錄音]她的教案夾層里還有張趙磊的照片呢。
太白金星:無妨。[喝茶]已將正確解題步驟化作香樟葉影,落在哪題上,便按葉影走勢解題即可。第三題的葉影會彎成個半圓,那是讓你畫輔助圓的意思。
七仙女:剛讓云雀去看了,蘇曉曉在草稿紙上畫了只兔子,耳朵特別長,說是給你加油呢。[兔子]她還在兔子旁邊寫了你的名字,筆畫寫得特別輕。
林逸抬頭時,正好有片香樟葉影落在第三題上,葉脈彎成道完美的輔助線,像有人用圓規畫過似的。
他筆尖微動,剛寫出個“解”字,突然聽見對面考場傳來“嘩啦”聲——蘇曉曉的筆袋掉在地上,彩色鉛筆滾了滿地,其中支黃色的,筆桿上畫著和他橡皮上樣的櫻花,花瓣數量都不差,是五瓣。競賽進行到一小時二十分鐘,考場突然停電。
應急燈“滋啦”聲亮起,慘白的光線下,空氣中浮著細小的塵埃,像無數跳動的光點。林逸看見趙磊正把橡皮里的紙條抽出來,紙條被折成極小的方塊,展開后有巴掌大,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重點,紅筆圈住的部分正好是最后道附加題。
他的同桌黃毛男生突然劇烈咳嗽,三聲短促兩聲悠長——這是他們打球時約定的暗號,意思是“老師在看左邊,右邊安全”。林逸突然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響,像金屬在尖叫。
“趙磊,”他的聲音在應急燈的嗡鳴里格外清晰,帶著點薄荷糖的清涼,“你橡皮里的答案,和去年奧賽附加題答案只差個符號。
去年的答案是正號,你這上面寫的是負號,大概是抄的時候太急看錯了吧?”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櫻花橡皮,橡皮邊緣被踩得有些變形,“要不要我讀給大家聽聽?第一行寫著‘由柯西不等式得……’
”主考官慌忙推眼鏡,鏡片在慘白的光線下閃著慌,鏡架蹭得鼻尖發紅:“這位同學,不要亂說話!沒有證據可不能污蔑人!”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著什么,指關節因為緊張而發白,林逸看見他指尖捏著個微型耳機,黑色的線繩順著袖口滑進襯衫里,線頭還沾著點咖啡漬。蘇曉曉突然從對面考場跑過來,手里舉著手機。
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像塊小太陽,正播放著段視頻——趙磊昨晚在網吧隔間里,對著電腦屏幕抄題,眉頭皺得緊緊的,時不時用鉛筆敲敲桌子。
黃毛男生舉著手機望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凌晨兩點,屏幕保護程序突然彈出,是張趙磊和他爸的合照。
“這是我爸超市的監控拍到的,”蘇曉曉的馬尾辮沾著灰塵,大概是跑過來時蹭的,額頭上還有層薄汗,“網吧老板說,有人給了他兩千塊現金,讓刪監控錄像,錢上還有道折痕,像是從信封里抽出來的?!?
主考官的臉瞬間褪成應急燈的顏色,比墻壁的白灰還難看。他慌亂中碰倒了保溫杯,褐色的茶水漫過試卷,在桌面上匯成小小的溪流,露出下面壓著的紙條——上面的字跡和趙磊橡皮里的紙條如出轍,連涂改的痕跡都樣,在“√”符號上都畫了個小圈。
更要命的是,他口袋里的耳機突然傳出聲音,帶著電流的滋滋聲:“老李,搞定沒有?我在教育局門口等著呢,事成之后,你兒子的轉學手續我包了……”是趙局長的聲音,和上周在辦公室聽的模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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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腳大仙:@林逸本仙把耳機線給弄松了,現在全考場都能聽見![壞笑]主考官的手在抖呢,杯子里的茶灑了半桌,都濺到準考證上了。
太白金星:教育局紀檢組的人已經在樓下了,是王老師托人叫來的。王老師今早六點就去郵局寄匿名信了,還特意選了掛號信。[微笑]
閻羅王:趙局長的公文包里有五張購物卡,本王已經讓黑白無常做了標記,等下會“不小心“掉出來。其中張是超市的,金額正好夠買十箱辣條。[酷]
電閘合上的瞬間,日光燈“啪”地亮起,晃得人眼睛發酸。趙磊把紙條塞進嘴里,牙齒咬得咯咯響。他嚼得太急,紙渣卡在喉嚨里,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眼淚都咳出來了。
主考官想拉他出去,手剛碰到趙磊的胳膊,卻被趕來的監考老師攔住——那老師不知何時撥通了電話,手指緊緊按著聽筒,聽筒里傳出清晰的女聲,帶著金屬般的冷靜:“我是紀委監察室的,現在就上來,你們看好現場,別讓任何人破壞證據?!?
是蘇曉曉的媽媽,聲音和蘇曉曉生氣時很像,只是更沉穩些。趙局長沖進考場時,皮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亂的響,像串失控的鼓點。他正撞見趙磊被帶出來,兩人撞在起,像兩截被推倒的木樁。
父子倆撞在起,公文包“啪”地摔在地上,鎖扣崩開,現金和購物卡撒了滿地,紅色的百元大鈔被風卷著,貼在監考老師的教案上。
張印著“XX建材”的卡滑到林逸腳邊,卡號后四位果然是 1314,和閻羅王說的模樣,卡面還印著棟未完工的大樓。
“爸!”趙磊的眼淚混著紙渣往下掉,鼻涕也流了出來,糊在下巴上,“你說過不會被發現的!你說主考官是你老同學,肯定會幫忙的!”蘇曉曉的媽媽蹲下身,用證物袋收起那些卡。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涂著透明的指甲油,捏證物袋的動作專業又利落,拇指和食指捏著袋口邊緣,避免留下指紋。
“趙副局長,”她的聲音平靜得像湖面,不起點波瀾,“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跟我們走趟吧,車就在樓下?!彼砗蟮膬蓚€年輕人亮出證件,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光。林逸走出考場時,夕陽正把教學樓染成蜜糖色,連窗玻璃都泛著暖融融的光。
蘇曉曉遞來瓶冰鎮可樂,瓶身上凝著水珠,順著瓶身滑下來,在他手背上留下道涼絲絲的痕跡。拉環“?!钡貜楅_,氣泡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濺在手背上,像串細小的煙花。
“我媽說,”她用手指擦掉他手背上的泡沫,指尖帶著點可樂的甜味,“王老師早就把匿名信寄給紀委了,我們只是加了把火,算不上什么。”
林逸摸出手機,群里的消息還在刷屏,新消息提示音不停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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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成員:@林逸恭喜破局![撒花][撒花][撒花]
他抬頭時,看見蘇曉曉正用銀粉色的糖紙折星星。糖紙在她指尖轉了三圈,被捏出精巧的棱角,最后變成顆小小的星,棱角處還沾著點她的指紋。她把星星輕輕放進他手心,掌心的溫度透過糖紙傳過來——和今早她塞給他的薄荷糖,是同張糖紙,那只啃胡蘿卜的小兔子,正好對著林逸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