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打小就有點“不合時宜”。生長在西北戈壁邊緣的石油小鎮，放眼望去不是磕頭機就是紅柳、梭梭柴，空氣里永遠飄著股汽油混著塵土的味道。按說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娃，早該被生活磨得棱角分明，要么信奉“拳頭硬才是硬道理”，要么篤信“安穩即王道”，可我偏不。

大概是看武俠小說看壞了腦子，總覺得人生得有點“俠氣”——不是飛檐走壁那種，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乎勁兒，是“對得住自己良心”的軸勁兒。

后來跟朋友瞎侃，說人這一輩子啊，就像揣著顆糖走夜路，有的人走著走著糖丟了，就罵罵咧咧說世上根本沒甜東西；有的人被搶了糖，就攥緊拳頭非搶回來不可；但總有那么些人，哪怕糖被踩碎了，蹲下來扒拉扒拉，還能嘗出點甜渣子，然后拍拍屁股接著走，嘴里念叨著“說不定前面有塊更大的”。

我就是那類總惦記著“前面有塊更大的”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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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愛跟朋友們念叨：“喂，阿達西！要相信美好啊！甭管生活甩你一臉沙塵，都得支棱起來，永遠熱愛它，永遠相信愛情這玩意兒，更要永遠保持去愛別人的那股子傻勁兒！”

朋友們聽了，十有八九會“噗嗤”一聲笑出來，有的拍著我肩膀說：“哥們兒，醒醒，理想主義早掛了！”有的則翻個白眼，一臉“這孩子沒救了”的表情：“哎喲喂，你這書呆子氣濃得能當墨水使了，幻想中毒晚期患者！”更損的直接戳我腦門：“傻子！大傻子！這年頭誰還信愛情這個玩意？”

嘿，朋友們老說我傻。傻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那種捧著本《瓦爾登湖》想去沙漠種菜，揣著半塊馕餅就相信能走到喀什的終極理想主義者。他們老拿手指頭戳我腦門兒：“醒醒吧！天真！書卷氣！這世道哪有那么多童話？”

我嘿嘿一笑，從不爭辯。但心里那片小旗子，嘩啦啦搖得比風滾草還歡騰：傻？那是你們沒見過真正硬核的“人間童話”！它的編劇不是什么格林兄弟，是戈壁灘上粗糲的風砂；導演也不是迪士尼，是生活這把沒輕沒重的鐵榔頭；至于女主角？喏，她就在我記憶的放映機里，走了整整二十年戈壁灘一樣漫長的路，從溫室里的含羞草，活成了戈壁灘上的紅柳——被風沙抽過，被暴雨澆過，根卻扎得比誰都深，開春照樣抽出新綠。那股子韌勁，夠我學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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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從青澀得能掐出水的年紀，一路磕磕絆絆，摔得鼻青臉腫，愣是把自己打磨成了溫潤堅韌的美玉；從對世界滿眼星星、天真懵懂的“傻白甜”，蛻變成了能坦然擁抱世界所有棱角、甚至能跟命運掰掰手腕的狠角色。二十年啊！不是彈指一揮間，是實打實的七千多個日夜。她走了一條布滿荊棘、陷阱、甚至偶爾還掉進糞坑的路，但最終，嘿！愣是讓她趟出了一條金光大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坐標，筑起了溫暖堅固的堡壘，穩穩當當地，攥住了那份沉甸甸的、專屬她自己的幸福。

這事兒，不是道聽途說的小說橋段，是我二十一歲那年，在XJ那個彌漫著石油味兒和孜然香的地方，親耳聽到，后來還像追劇一樣，全程“云參與”甚至偶爾“線下圍觀”的真實傳奇！

那會兒我脖子上頂著的腦子，跟剛出鍋的烤包子一樣冒著熱氣騰騰的傻氣，眼神卻亮得能當星星用。這個故事，像一把生銹的鑰匙，“嘎嘣”一聲捅開了我對世界認知的鎖。好家伙，鑰匙是捅開了，可門后面展現的風景，那叫一個……震撼且教育我整整一輩子！

這個故事，它血淋淋地告訴我：人這玩意兒，心要是黑起來，能比克拉瑪依最深最稠的石油還黑，比塔克拉瑪干最毒的日頭還毒，手段之兇殘惡毒，想象力突破天際！但同時，它也像一束強光，猛地照進了現實的犄角旮旯，讓我看清了這世界的B面——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很多時候啊，你不親眼瞅瞅，不親身蹚一蹚這渾水，是真不知道，陽光底下能藏著多少魑魅魍魎，也不知道，絕境里也能開出怎樣驚心動魄的花兒來。人啊，就是這么奇怪，被生活的大耳刮子扇得越狠，臉皮反而越厚實（當然心可能也更硬點），但更重要的是，越打越明白，怎么在夾縫里給自己找樂子，怎么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讓自己舒坦、愉悅，最終觸摸到那份叫做“幸福”的玩意兒。

就像我們XJ的椒麻雞，開始吃的時候，舌尖麻得跳腳，最后還不是香得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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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油“內網”與我的“菜鳥江湖”

時間撥回上個世紀末，那會兒，互聯網還是個稀罕物，貴得要命！撥號上網？那“滴滴滴…嘎嘎嘎…”的撥號音，簡直就是金幣落地的聲音！網費貴得能讓人心梗。

可我們XJ石油子弟有個網絡世界里的“世外桃源”——石油內部網！那可是無數石油子弟放假在家時，魂牽夢繞的“賽博綠洲”！

為啥？免費！不要錢！不要電話點卡，沒有月租費！

想想看，只要你有個內部賬號（這玩意兒搞到手難度嘛……咳，略過不提），恭喜你！你就擁有了通往“免費賽博世界”的VIP門票！那感覺就像從我爸口袋里偷出了他從不離身的辦公室一大串鑰匙，一下子打開了阿里巴巴的藏寶洞！各種工具、各種新鮮玩意，玩都玩不夠；就連圓規，都有幾十種規格。

聊天？小意思！論壇灌水？隨便你！打游戲？安排！最絕的是，它！不！要！錢！既不需要你心疼肝顫地買電話點卡，也不用每月摳摳搜搜地交月租，真正的“0元暢享”！

這對于一個放暑假只能在戈壁灘烤肉、在水渠里撈魚的大學生（沒錯，就是在下）來說，這個內網簡直是賽博時代的“絲綢之路”！來說，吸引力不亞于沙漠里看見了冰鎮西瓜攤！

里面寶藏多得晃眼：有神侃的論壇，有神秘的“聊天室”，有看小說的網頁；更有一個叫“月光如水天天寒”的聊天室，我眼中的江湖——聽著名字就自帶俠氣吧？我當時一頭扎進去，感覺像《射雕》里的郭靖第一次進了煙雨樓。聽聽這名兒，是不是自帶一股子古龍武俠小說里高手約架的清冷范兒？可別被名字騙了，這里面熱鬧著呢！簡直是線上版的“龍門客棧”，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我呢，就像個初入江湖的愣頭青，大部分時間都貓在角落，屏住呼吸，津津有味地“潛水”，看各路“大俠”們侃大山、吹牛皮、互懟、甚至……網戀？（那會兒叫“交友”更時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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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月光如水天天寒”這個聊天室最吸引我的，還不是純聊天，而是一個叫“泥巴”的游戲！此“泥巴”（MUD， Multi-User Dungeon）非彼蓋房子的泥巴，它是一種純文字界面的網絡游戲！全靠想象力！沒有炫酷的畫面，只有一行行跳動的文字描述。你敲個命令：“look”（看），屏幕上就蹦出來：“你身處一片陰森的竹林，月光透過竹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潺潺的溪水聲……”是不是很有感覺？全靠腦補！

你們現在玩的《王者》《吃雞》，畫面炫酷吧？我們那時候打仗，全靠一行行文字：“錦公子身形如電，一招‘天山折梅手’直取對手面門！”“哎喲一聲！您被‘紫霞仙子’的‘奪命繡花針’打中膻中穴，當場口吐三升鮮血，不幸氣絕身亡！”——純腦補！文字版的刀光劍影！刺激得很！

可是，江湖嘛，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

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小蝦米”，ID取得再拉風（我記得是“少年風清揚”），在游戲里那也是個人見人欺的“經驗寶寶”。

武功？就三腳貓功夫，跟個會廣播體操的小學生差不多。口袋里？窮得叮當響，連顆金瘡藥都買不起。約等于一只剛出殼的小雞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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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在聊天室混，那叫一個步履維艱，動輒被各路“高手”視為練功沙包。

場景一：論一只菜鳥的悲慘江湖路

經常是這樣的：

我正在聊天室門口（登錄界面）探頭探腦，準備進去說聲：“大家好！”

唰！一行血紅大字劈頭蓋臉砸過來：

【系統】：警告！您遭受【風流浪子】的「無情腳」偷襲！生命值-50！

【風流浪子】（嘲諷）：哪來的土鱉？擋住爺的路了！滾！

我剛想打字還嘴：“你…”

唰！又是一行：

【系統】：警告！您遭受【紫霞仙子】的「玉女素心劍」精準打擊！生命值歸零！

【紫霞仙子】（輕笑）：跟班兒，別丟人現眼了，躺好！

【系統】：您已重傷倒地，奄奄一息，是否花費1兩銀子購買「九花玉露丸」續命？（您當前金錢：0文）

得，我連“呸”字都沒敲完，屏幕上的“我”已經吐著血躺平了。那叫一個憋屈啊！我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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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游戲有個賊坑爹的設定：就是熬時間！你得掛在聊天室里，不停地“說話”（發指令、互動），在線時間越長，經驗值才漲那么一丟丟。掉落的裝備、武功秘籍、金錢？那更是看臉！高手們天天掛機，等級高得嚇人，穿著金光閃閃的“天蠶寶甲”，拿著削鐵如泥的“倚天劍”（文字描述版），學著一招就能秒人的“降龍十八掌”（指令版）。我呢？可能辛苦蹲守三天，才撿到一把生銹的“柴刀”和一本殘缺的“基礎吐納術”。

人家一身神裝：“冰魄銀絲甲”、“屠龍倚天刀”、“少林大還丹”當糖豆吃。我呢？就一把新手村發的“缺口的殺豬刀”，披著件“破舊的麻布衫”。人家能飛天遁地、移山填海（技能），我就只能“野球拳”打打兔子（系統默認攻擊），還得祈禱兔子別反過來把我撓死！

“血海深仇”+“打不過”=“無能狂怒”！有那么一陣子，我的鍵盤都快被我錘出火星子了，就想不通：這群“高手大佬”，天天掛機刷等級，吃飽了撐的，干嘛總盯著我這新手村小土鱉欺負？！難道在虛擬世界當惡霸，能提高現實世界的石油采收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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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錦公子”駕到——我的江湖守護神

煩！煩得要死！苦惱得想砸鍵盤！這感覺，就像你剛攢錢買了根冰棍，還沒舔一口呢，就被路邊惡狗叼走了，還沖你搖尾巴！一次，兩次，無數次……我那點可憐的游戲熱情，眼看就要被這幫“網絡惡霸”給澆滅了。

命運的轉折點，發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午。

我像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登錄游戲，準備找個沒人的角落默默“掛機”漲點經驗。結果，剛“出生”在一個叫“悅來客棧”的安全區（理論上安全），還沒站穩腳跟呢，就聽見“嗖！嗖！”兩聲系統提示：我又像一塊案板上的肉，被一對昵稱甜得發膩、下手卻黑得冒煙的“神仙眷侶”——“天刀”和“地劍”，堵在了聊天室門口。他們似乎覺得打爆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號特別能增進感情。

那一頓胖揍喲！

“天刀”一招“力劈華山”，我血量狂瀉。

“地劍”補上一腳“海底撈月”，我原地起飛。

我掙扎著想跑。

“系統：您被天刀的‘情意綿綿刀’定身，動彈不得！”

“系統：地劍發動合擊技‘郎情妾意劍’，您遭受9999點暴擊傷害！”

“噗——”（屏幕一片血紅）

“系統：您已壯烈犧牲，三分鐘后可復活。金錢-10文（系統收的棺材本？）。”

復活？我爬起來剛喘口氣。

“唰！”又是那對狗男女！又是一頓操作猛如虎，我又躺回冰冷的地板。如此循環往復，我那點可憐的等級經驗，像決堤的洪水，嘩啦啦往下掉。簡直比在烈日下的塔克拉瑪干徒步還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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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眼冒金星（物理意義上盯著屏幕太久），準備怒拔網線，告別這“狗屁江湖”的時候，聊天室右上角的滾動條，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唰唰唰唰唰”地瘋狂刷新起來！

定睛一看！

一行閃著金光、自帶BGM（我當時腦補的）的大字橫空出世：

【錦公子】（一聲斷喝）：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兩個成名的“前輩”，在此圍毆一個后生小輩，好不要臉！這“月光如水”的規矩，是給你們這樣糟蹋的嗎？放！開！那！個！菜！鳥！

哇塞！！！！

各位看官，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就跟你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被一群野狼圍攻，腿腳發軟，眼看就要被拆吃入腹的危急關頭——天空驟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鷹唳！接著，一匹神駿的白馬（也可能是駱駝）如一道銀色閃電，沖破滾滾黃沙！馬背上，一位白衣勝雪、身負長劍的俠客，手持韁繩，英姿勃發，眼神銳利得能割破風沙！他劍指群狼，聲如洪鐘：“孽畜！休得猖狂！”

那一瞬間！我的電腦屏幕仿佛都在發光！鍵盤縫隙里都開出了花兒！我感覺身后（精神上）站著整個光明頂！一股暖流（絕對不是因為暖氣太足）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位大俠，就是【錦公子】！——我灰暗江湖路上，從天而降的救世主、自帶光環的守護神！

“錦公子”的等級，那叫一個深不可測！金光閃閃的ID旁邊，懸著一串問號（等級太高不顯示具體數值）。他就像《風云》里的無名，《雪中悍刀行》里的徐堰兵，根本不屑亮血條。

接下來的戰斗場面……爽！太爽了！比一口氣啃完三塊馕坑肉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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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公子”不愧是老江湖，一點不莽撞。他先是優雅地把我這個“受驚的小友”護在身后（系統提示：錦公子對您施展了‘鐵布衫’，防御力+200%！）。然后，才用他那把看起來像是用月光和寒冰鍛造的長劍（昵稱：“寒月刃”），指著那對囂張的“狗男女”。

【錦公子】（朗聲道）：二位，是自己走，還是在下送你們一程？

【天刀】（色厲內荏）：姓錦的！別多管閑事！你知道我們是誰的人嗎？我們【血刀門】…

【錦公子】（打斷）：聒噪！管你血刀門黑刀門，路見不平就得踩！看招！‘寒光十三式’第一式——驚鴻照影！

唰唰唰唰唰！

屏幕上瞬間飄過十幾行華麗的戰斗描述！劍氣縱橫！光影交錯！動作描寫之精妙，武俠小說看了都得豎大拇指！

【系統】：錦公子使出絕技‘寒光十三式’！劍影如月光灑落，快如鬼魅！天刀根本來不及反應！

【系統】：天刀生命值-80%！護甲破碎！（吐血暴退中）！

【系統】：地劍尖叫一聲使出‘情絲萬縷’，企圖纏住錦公子！

【錦公子】（冷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華？破！‘寒光十三式’第六式——月落星沉！

【系統】：寒月刃閃過一道冷電！情絲寸斷！地劍被劍氣掃中，倒飛出去！（生命值-60%，武器脫手）！

【天刀】【地劍】（驚恐）：你…你等著！（頭也不回，雙雙逃離聊天室！系統提示：玩家天刀、地劍已強行下線！）

干凈！利落！帥得我頭皮發麻！

聊天室里瞬間安靜了。我（屏幕上的小號）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上“鐵布衫”的金光都沒散呢。就…就這么解決了？困擾我幾天的“血海深仇”，被這位錦大俠三兩句話加上不到十招，給…給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