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霧朦
- 素衣謠
- clnnln.
- 1835字
- 2025-08-25 15:25:05
暮色壓著宮墻傾頹而下時,陸昀攥著加急密報與一沓卷宗撞開書房門。
“這么快?”她嗓音沙啞,指尖撫過地圖上蜿蜒的河道,“從京城到靈澤縣需五日腳程,尸體卻先被發現了。”
案頭銅鶴燈突然爆開燈花,陸昀將染血的布帛與泛黃的祖籍地名冊推過去。
“今早發現的尸體被剜去雙目,”他喉結滾動,“與段譽峰的手記記載如出一轍。這些是三品以上官員的祖籍地資料,王彥的老家,就在靈澤縣?!?
宋昭抓起披風的手頓住,窗欞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著撲在琉璃瓦上。
靈澤縣與錦溪縣毗鄰,沈嫣然就定居在錦溪縣……
“備馬。”
她扯開檀木匣,將短劍系在腰間:“讓汀蘭帶三十暗衛先行,我們走漕運抄近路?!卑l間玉簪被燭火映得泛著冷光,宋昭轉身時衣袂掃落案頭文書,露出底下潦草的批注——“活人祭祀需選極陰之地,祖宅宗祠……”
陸昀攔住她去路,玄色錦袍籠著未褪的寒氣:“太子已下旨封查靈澤縣,你現在去是抗旨!”
他攥住她手腕,觸到一片滾燙的溫度:“況且這明顯是圈套,他們要的就是引你入局!二皇子核查鹽稅動了某些人的命脈,如今靈澤縣命案,背后指不定藏著多少殺招!”
江南鹽稅……宋煜!
“四皇子不是也貪墨過江南鹽稅?”
書房陷入死寂,唯有更漏聲滴答作響。
宋昭仰頭望著梁間懸著的青銅編鐘,恍惚又回到今早陸昀為她披衣的時刻。如今那人眼中滿是血絲,卻固執地擋在門前。
“也許他并非主謀,”她忽然輕笑,“不過是被人拉出來的擋箭牌。活人祭祀會在祖宅舉行。王氏一族祖籍靈澤……”
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悶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陸昀臉色驟變。
二皇子核查鹽稅期間暴斃,他的老師先太傅段譽峰也被牽連,而趙家是兩淮鹽運使的姻親。
“你不能去……”
當他再看向宋昭時,少女已將銀簪別進發髻,蒼白的面容在雨幕中宛如修羅:“他們要我的命,我便去會會這幕后的閻王。”
陸昀猛地將她抵在書架上,檀木匣里的密信嘩啦啦灑落滿地。
“你眼里只有線索和命案,可曾想過自己的命?漕運水路布滿暗樁,王府祖宅機關重重,你當真以為帶三十暗衛就能全身而退?”
宋昭仰頭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燭火在他眼底燒出兩簇跳動的火苗。
她忽然伸手覆上他冰涼的手背:“白日我已經將卷宗粗略看過。靈澤縣的女尸,是城郊繡坊的繡娘。她本該在半月后出閣,嫁衣都已裁好...”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檐角銅鈴在狂風中撞出破碎的聲響。
“二皇子核查鹽稅時,應該早就察覺了,這活人祭祀之事,“宋昭頓了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如今他暴斃,靈澤縣又現祭品……“
“陸昀,若我不去,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陸昀望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突然想起今早她赤足站在青磚地上的模樣。那時晨光里的影子明明單薄得像片枯葉,此刻卻仿佛要撐破這漫天風雨。
“我不怕死,但我怕真相永遠被埋在霧里?!?
驚雷炸響的瞬間,陸昀突然將她狠狠摟進懷里。
潮濕的衣料貼著脊背,他的心跳震得她耳膜生疼:“京城治安還需要我,這次我不能陪你同去。切記,萬事小心?!?
指尖剛觸到她,就被一片灼燙的溫度驚得縮回手。他擰著眉將掌心覆上她額頭,觸手滾燙得像團炭火:“你在發燒?什么時候的事?”
宋昭偏頭避開他的手:“不過是昨夜查案時著了涼,不礙事?!?
“不礙事?”
陸昀扯過她手腕按在脈門上,指腹下的脈搏跳得又快又亂:“脈象浮數如釜中沸水,再敢逞強試試?”
宋昭望著他俯身靠近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藥箱里滾落的陳年傷藥散著苦澀氣息。
陸昀捏著她的手微微用力,銀針精準刺入風池穴:“現在除了退燒,什么都不準想?!?
窗外的雨勢漸小,檐水滴落在芭蕉葉上,敲出斷斷續續的聲響。
他抽出銀針時,見她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便將錦被裹住她肩頭,聲音放得極輕:“睡吧,明早再南下。”
……
翌日卯時,天剛蒙蒙亮。晨曦穿透薄霧,在宋昭的裙角鍍上一層微光。陸昀提著食盒走來時,正見她對著銅鏡插簪,指尖因昨夜的高燒仍有些發顫。
“蘇醫官在馬車里備了藥箱?!?
陸昀將溫熱的食盒塞進她手里:“這是剛出鍋的桂花糕,墊墊肚子再走。路上若覺得不適,立刻讓暗衛傳信?!?
話音未落,穿青衫的蘇鶴清已抱著藥箱走近。木箱上貼著泛黃的標簽,從風寒散到金瘡藥列得清清楚楚。
“這是按你體質配的防風湯,”她掀開箱蓋,取出一包油紙包好的藥草,“每日用雪水煎熬,連服十日可固本培元。”
陸昀突然握住她手腕,將一把小巧匕首塞入她手中:“必要時可以自保。”
蘇鶴清在旁輕咳一聲,從袖中取出個小瓷瓶:“這里面是能解百毒的‘醒心丹’,不到萬不得已別用?!?
檐角銅鈴忽然輕響,汀蘭牽著備好的黑馬在月洞門外等候。宋昭上車時回望,晨光里兩人的身影被拉長在青磚上,一個執著地替她緊了緊馬鞍,一個默默將藥箱系在車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