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融化的清晨,第七區情緒疏導中心的槐樹結了冰琉璃。小影呵著白氣給樹枝系絨線星,忽見教室窗上凝著霜花,蜿蜒的冰紋恰似某人飛揚的眉梢。
“門老師遲到啦!”紅卷毛男孩拍打窗欞。曳璃笑著拉上紗簾,胸口的紫金符文在晨光里流轉暖意。轉身板書時,一粒冰珠從窗縫墜入她后頸——涼得激靈,卻帶起舊憶里那人惡作劇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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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東煮的硬幣
便利店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曳璃俯身挑飯團時,圍巾尾梢掃落貨架頂端的鐵盒。陳年票根雪片般散落,最舊那張廟會票上印著焦糊指痕——是門淵搶杜刃骨刃那夜,藏在戰術包夾層被血浸透的遺物。
“姐姐快看!”小影突然指向關東煮柜。翻滾的湯鍋里,竹輪串排成箭頭,指向收銀臺角落的銹蝕硬幣。店員嘟囔:“邪門,今早這硬幣自己跳進找零盒...”
曳璃拾起硬幣的剎那,暖流順指尖蔓延。冰柜玻璃映出模糊的輪廓:門淵的虛影正彎腰對小影比口型,孩子眼睛倏然發亮:“哥哥說用這個買棉花糖機!”
粉云般的糖絮涌出出料口時,硬幣在曳璃掌心發燙。翻到背面,銹跡剝落處露出新刻的焰形凹痕,盛著星點糖霜——是他給甜味的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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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槐蔭課桌
周年慶的露天課堂鬧哄哄如雀巢。喜門守門人教孩子吹彩虹泡泡,懼門那位用影子演皮影戲。曳璃揉著站酸的腰抬眼,忽見槐樹最矮的枝椏懸著朵冰雕小凳,凳面還刻了歪扭的煙花。
“門淵!”她仰頭輕斥,冰凳卻“咔”地裂開。冰碴落地成水,倒映出匆匆隱沒的焰尾。
黃昏散學,她獨自清理樹下的彩紙屑。風吹落最后一顆絨線星,她踮腳去夠,身后驟然覆來暖意——半透明的手虛托她肘彎,將星子放進她掌心。樹影在他肩頭碎成金斑,似時光慷慨賜予的補丁。
“夠不到不會喊我?”殘影的聲音散在風里。
“你連冰凳都刻不穩。”她轉身撞進他胸膛的虛光,發梢穿過火焰紋章。
暮色吞噬了那道輪廓。唯有腕間余溫證明,那個擁抱曾在時隙裂縫里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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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舊票根與未燼海
《七情通史》的紙頁間滲著可可香。曳璃翻過扉頁,廟會票根飄落書案,背面焦糊字跡竟被冰霜拓出新痕:
“債主,天臺查收利息。”
她奔上頂樓時,星河正垂落人間。結界穹頂綻開第一朵金煙花,銀柳與藍蝶緊隨其后。小影裹著絨毯縮在她腿邊:“哥哥攢了好久的星光...”
焰火最盛時,門淵的虛影凝現欄桿旁。這次他連作戰服磨破的領口都清晰可見,硝煙味混著槐花香拂過曳璃鼻尖——是犧牲那日他衣領別的落花。
“夠還本金嗎?”他指尖濺出火星,拼成齜牙的笑臉。
曳璃走近,虛影從指尖開始消散。“別動!”她顫聲喝止,隔空描摹他眉骨的舊疤,“就這樣...再站三分鐘。”
他笑著搖頭,整個人化作流火撞進她胸膛。劇痛撕裂心口的剎那,滾燙的永恒煙花票烙進她掌心——日期欄是燃燒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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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融雪成碑
河冰開裂那日,小影在槐樹下埋時光膠囊。曳璃蹲著填土,冰面忽傳來清冽歌聲——門淵的虛影立在浮冰上,朝她們張開雙臂。金塵正從他指尖飛散,融雪般匯入春水。
“哥哥要化了!”小影哭喊著奔去。
曳璃沖進刺骨河水,在虛影徹底消逝前撲進那片光。沒有實體的觸感,只有心口符文灼如烙鐵。他殘存的手虛撫她濕發,水珠穿透指縫,像捂不住的淚。
“至少...”她攥住消散的金塵,“說句再見...”
春風卷起冰屑,在她耳蝸凝成氣音:
“每縷拂過你睫毛的風,都是我在吻別。”
紫金符文驟冷成疤。曳璃低頭,見掌心焰形烙印里嵌著哀門鑰匙的紋路——雙紋咬合成并蒂花,根莖深扎血脈。
歸途飄起細雨。小影突然指著槐樹驚呼:“發芽的枝椏像哥哥敬禮的手!”
曳璃駐足。雨珠順枝椏墜入她衣領,溫熱如誰未落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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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風圖書館
新圖書館開館那夜,曳璃在古籍區發現“禁書”封條。撕開封條,泛黃書頁里夾著焦糊的戰術筆記——是門淵的字跡:
四月十七日雨
小影說曳老師講課總揉腰。冰系能力者還怕寒?蠢。
(批注:已讓林瑯送護腰墊)
五月三日晴
便利店可可粉半價。她看了三次沒買。
(批注:投幣成功!但棉花糖粘她發梢了,像戴了朵傻氣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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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看完這本...說明利息沒還清。
去天臺冰箱第三格,有終極債主福利。
頂樓冰箱里沒有煙花。只有凍成冰坨的關東煮湯,湯里沉浮著廟會那日她弄丟的狐貍發卡。冰坨在掌心化開時,發卡上的雪水滲入永恒煙花票,燙出兩行小字:
“眼淚太咸,以后只準笑。”
“——追債人門淵”
(番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