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中心的燈光總是過于明亮，慘白的光線將一切細節都暴露無遺。陳默推開解剖室的門時，蘇嵐已經換上了深藍色的手術服，正在整理器械。不銹鋼解剖臺上，林世誠的尸體被白布覆蓋，只露出蒼白的面部。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疤K嵐頭也不抬地說，“尸檢有重要發現?！?

陳默走到解剖臺旁，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防腐劑氣味?！笆裁窗l現？“

蘇嵐掀開白布，露出死者的軀干。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指向死者左肋下方一道長約十厘米的疤痕。“這是舊傷，至少十五年了。但有趣的是...“她翻開死者的醫療記錄，“沒有任何就醫記錄顯示他做過這個手術?！?

陳默俯身觀察那道已經泛白的疤痕?！澳阌X得是什么手術？“

“從位置和形狀看，像是脾臟切除。“蘇嵐的聲音依然冷靜，“但如果是正規醫院做的手術，不可能沒有記錄?！?

陳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林世誠作為知名建筑師，醫療記錄應該相當完善。一個沒有記錄的手術，意味著什么？

“還有這個?！疤K嵐從一旁的托盤里拿起一個小證物袋，里面裝著幾根極細的纖維，“從死者指甲縫提取的，經過比對，是一種意大利進口的高檔西裝面料，本市只有少數幾家定制店使用?！?

陳默接過證物袋，對著燈光觀察那些幾乎看不見的纖維。“能追蹤到買家嗎？“

“已經聯系了店家，需要搜查令才能調取客戶資料?！疤K嵐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不過我猜你會對這個更感興趣?！?

她打開平板電腦，調出一份電子文檔。“林世誠的血液毒理報告顯示，除了琥珀膽堿，他體內還有微量苯二氮卓類藥物殘留，也就是常見的鎮靜劑。劑量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讓人昏昏欲睡?！?

陳默皺眉，“所以兇手可能先下藥讓他失去警惕，再注射致命藥物？“

“時間線上吻合?！疤K嵐點頭，“根據胃內容物分析，藥物應該是摻在酒里服下的。你從現場帶回的威士忌杯確實檢測出了相同成分?！?

陳默想起書房里那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如果兇手是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他是如何在短時間內讓林世誠毫無防備地喝下摻藥的酒？除非...

“蘇醫生，“陳默突然問道，“十五年前你在哪里工作？“

蘇嵐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醫學院，那時我還在讀研究生?！八鹧劬χ币曣惸?，“為什么問這個？“

“隨便問問?！瓣惸α诵?，卻注意到蘇嵐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跡，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但據他所知，蘇嵐的婚姻狀況一欄填的是“未婚“。

離開法醫中心時，陳默的手機響了。是負責調查林世誠公司的警員。

“陳隊，我們在林世誠辦公室發現了一些東西。他最近在查十五年前的一個舊項目——明珠商業大廈?！?

陳默的腳步猛地停住。明珠商業大廈...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十五年前那場坍塌事故造成七人死亡，是當年轟動全市的重大安全事故。而林世誠正是那棟大廈的設計師之一。

“還有什么發現？“

“他的助理張明很緊張，一直問我們找什么。還有，林太太今天上午來過公司，取走了一些文件?！?

陳默瞇起眼睛。沈曼的行為越來越可疑了?！岸⒕o張明，我馬上過去?！?

林氏建筑設計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棟現代化寫字樓的頂層。透過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那些錯落有致的建筑中，有不少都出自林世誠之手。

張明是個三十出頭的精瘦男子，穿著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當陳默走進林世誠的辦公室時，他正站在文件柜前，手里拿著一疊資料。

“陳隊長。“張明顯然沒料到陳默會突然出現，迅速將文件塞回柜子，“有什么能幫您的？“

陳默假裝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環顧這間寬敞的辦公室。簡約現代的風格，墻上掛滿了建筑草圖和各種獎項。一張林世誠與市領導的合影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張助理跟了林總多久？“

“八年了?！皬埫魍屏送平鸾z眼鏡，“從研究生畢業就一直在這里工作。“

陳默走到辦公桌前，注意到桌角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林世誠和女兒的合影?！傲挚傋罱诿κ裁错椖浚俊?

“就是常規的幾個商業綜合體...“張明的目光游移了一下，“沒什么特別的。“

陳默突然轉向文件柜，拉開張明剛才碰過的那個抽屜。“那這些是什么？“

抽屜里是一疊關于明珠商業大廈的舊資料，包括設計圖紙、施工記錄和事故調查報告。

張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林總...最近在整理舊檔案?！?

“十五年前的檔案？“陳默翻看著那些已經泛黃的紙張，“在事故發生后的第三個月，設計圖紙有過一次重大修改，誰批準的？“

“我不清楚，那時我還沒來公司?！皬埫鞯穆曇粲行┌l緊。

陳默銳利的目光盯著他，“但你知道這些資料很重要，所以林太太今天來取走了一部分，對嗎？“

張明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陳默正要繼續追問，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技術科發來的消息：已破解林世誠電腦中的加密文件夾，發現多份關于明珠大廈事故的調查報告，以及一個名為“真相“的音頻文件。

“張助理，“陳默收起手機，“今天先到這里。但請不要離開本市，我們可能還需要你的協助?！?

離開林氏建筑，陳默立刻驅車前往警局。技術科的小張正在等他。

“音頻文件修復好了，但內容...有點奇怪?！靶垖⒍鷻C遞給陳默。

耳機里傳來沙沙的背景音，然后是林世誠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緊張：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不是意外。明珠大廈的真相遠比調查報告寫的復雜。當年施工用的鋼材被替換了，質檢報告是偽造的...有人從中牟取暴利，而我只是替罪羊。最近我發現新的證據...他們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小心沈...咔！“

錄音在這里戛然而止。

“沈？沈曼？“陳默皺眉，“錄音日期是什么時候？“

“三天前?！靶埢卮?，“還有一個發現，林世誠最近頻繁聯系的電話號碼，注冊人是藍岸咖啡館的老板?！?

又是藍岸咖啡館。陳默想起從書房垃圾桶找到的那個咖啡杯套?？磥碛斜匾菰L一下這家咖啡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