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瑟爾看著眼前這個名叫雷歐的男孩，心中升起一絲好奇。

爺爺的爺爺和他穿一樣的？那不得是教廷的元老級別人物了？

“你爺爺的爺爺，也是教廷的人嗎？”烏瑟爾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一點。

“不是呀！”雷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我爺爺的爺爺，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爸爸生的！這個事情呀，要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爸爸，和我爺爺的爺爺的媽媽相遇的時候說起！那是一個天氣很好的下午，在一棵很高很大的大樹下面……”

烏瑟爾臉上的微笑頓時僵硬。

不對勁。

他似乎從這孩子天真無邪的話語中，聞到了一股……話嘮的味道。

“……那棵樹上還住著一只啄木鳥，我爺爺的爺爺的爸爸說，那只啄木鳥特別勤奮，每天都梆梆梆地敲，后來那棵樹就……”

雷歐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他曾曾曾祖父母的浪漫史，內容已經從人物背景歪到了生態環境觀察報告。

烏瑟爾的眼皮開始打架，意識逐漸模糊，最近的意識實在太脆弱了，像有無數只啄木鳥正在他的腦子里開工。

他終于忍無可忍。

“閉嘴！”

一聲怒吼，成功讓茅草屋里安靜了。旁邊睡著的農夫也被吵醒。

雷歐果然停了下來，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不說話了。

世界清靜了。

烏瑟爾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過了幾分鐘，這種安靜又讓他感到有些不適。他皺了皺眉，看向男孩。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雷歐眨了眨眼，委屈地小聲說：“不是你讓我閉嘴的嗎？”

“我是說，剛才那一下，你話太多了，讓你閉嘴！不是讓你永遠閉嘴！”烏瑟爾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飆升。

“那你要說清楚啊，”雷歐理直氣壯地反駁，“你只說‘閉嘴’，沒有加時間狀語，一般就會默認是祈使句的永遠。因為我爸爸就是這么叫我閉嘴的，還有我爺爺，和我爺爺的……”

“閉嘴！”烏瑟爾再次咆哮，然后迅速補充道，“……這一秒閉嘴！然后，我問什么，你只回答什么。聽懂了嗎？”

雷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烏瑟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在山底下看管魔頭的呀。”雷歐回答得干脆利落，“您知道那座山嗎？那座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特別大，我小時候還經常上山去玩，山上有一種紅色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就是吃多了會……”

“停！停停停！”烏瑟爾趕緊叫停，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魔頭？哪個魔頭？”

“就是五百年前，被七個勇者一起鎮壓的那個老魔頭呀。七個勇者的身高分別是……”雷歐說。

“停！”烏瑟爾猛地打斷。

五百年前……被鎮壓的魔頭？那不就是薩厄爾他爹，那個老不死的嗎？！

他連續追問了幾個問題，在雷歐數次試圖把話題引向“山上的野兔有多肥”和“魚怎么烤才好吃”的危險邊緣，被他強行拉了回來。

在忍受了言語的精神折磨后，烏瑟爾終于拼湊出了一個歷史。

原來，雷歐的家族，就是世世代代看守老魔王封印的勇者后人。

“……因為我話太多了，”雷歐解釋著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爸爸他們擔心，沉睡的魔頭會被我吵醒。而且他們說，他們也會煩，一煩，就會增長魔頭的魔力。所以就叫我修‘閉口禪’。”

后者才是真實原因吧……烏瑟爾在心中無力地吐槽，他確實該修。

“但是現在我不用修啦！”雷歐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復雜表情，“反正老魔頭已經出來了，封印也壞掉了。我雖然有點難過，但也算解放了！我剛被送到這家來的時候，伯伯還給我煮了好多好吃的呢！有，蒸熊掌、蒸鹿尾……”

“等等！”烏瑟爾敏銳地打斷了他，抓到了另一個重點，“你被‘送來’？被誰送來的？”

“被一個大姐姐送來的呀。”雷歐回憶著，“那個姐姐身上的氣息，和你有點像，但又有點不像。”

烏瑟爾的腦中瞬間閃過一道身影。

和自己氣息相似，又不像……人類？圣女？

是薩厄爾身邊的那個“失格圣女”——艾莉婭？

他立刻明白了。一定是老魔王蘇醒后，忌憚這個世代看守他可能知曉他弱點的家族后人，而愚蠢善良的薩厄爾出于保護，所以派了艾莉婭，把這個叫雷歐的小話嘮，藏到了這個偏遠的鄉下地方。

有意思……老魔王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會陰差陽錯地來到這里，更算不到，這些就這么被一個孩子的碎碎念給捅了出來。

烏瑟爾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這下好，他豈不是抓到一個絕佳的把柄。一張可以和老魔王進行交易的王牌。

他轉過身，對著旁邊一臉茫然的農民，清了清嗓子，擺出了最威嚴的姿態：“那個，我是教廷的大主教。曉得不？”

農民依舊茫然。

烏瑟爾皺了皺眉，換了個說法：“大主教，就是……國王的親戚，差不多一個意思。”

農民的眼睛瞬間瞪大了，恍然大悟，趕緊躬下身子：“哦哦！親戚大人好！親戚大人好！”

“之前送這孩子來的那個圣女，是我的手下。”烏瑟爾開始面不改色地胡扯，“她奉了我的命令，暫時將這孩子寄宿在你家。現在，他該住的地方已經修好了，不用再麻煩你們了。我要把他帶回去了。”

“好的，國王親戚大人。”

農民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烏瑟爾這才滿意地轉回頭，看向雷歐，臉上露出了堪稱慈祥的笑容。

“雷歐，是吧？你喜歡吃好吃的是不是？”

“嗯嗯嗯嗯！”雷歐用力點頭。

“好。”烏瑟爾的笑容越發和藹可親，“跟伯伯走，伯伯帶你去吃點好的。”

“帶你去吃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煮咸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