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抱著碗搖頭。

裴澄放下碗，舔舔唇角的奶漬，道：“還未。”他爹裴階死的時候還沒給妹妹取名字，或者取了，但沒來得及告訴他們。想到這兒裴澄低頭看碗。

姜容瑯看向倚在床上的裴隱，青年會意，低頭思索一番道：“叫湘吧。”

“裴湘。好，就叫裴湘。”裴澄抬頭附和道。

姜容瑯拍拍女嬰的襁褓，輕聲道：“你叫裴湘，小阿湘。”

昏黃的燭火下，看著少女溫柔的側臉，裴隱心想：姜容瑯，你到底是真善還是偽善，姜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呢？

……

蘇青蕓撇開丫鬟，有氣無力，步履蹣跚地走回房內。

看著空蕩蕩的桌面，蘇青蕓失魂落魄地扶著桌角坐下，空中喃喃道：“賤人害我，一定是賤人要害我。”

看著身邊的丫鬟，蘇青蕓突然發難：“賤婢，都怪你。你怎么不藏好東西？”不等丫鬟開口，她又道：“你為什么要偷郡主的東西？對，是你，是你偷的。”說罷，她魔怔般點點頭，仿佛很肯定自己的話。

丫鬟跪在蘇青蕓的腳邊苦苦哀求：“小姐，求您，放過奴婢吧。您知道的，我什么都沒干啊。”

她心道：包裹是您讓拿的。也是您說，要清點包裹里的盤纏，讓我放在桌子上的，怎么到頭來，都成我的錯了？

“奴婢對您忠心耿耿，您知道的，偷竊之事，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明明是您……”丫鬟淚如雨下。

“住嘴！”蘇青蕓厲聲喝到，“來人，堵上她的嘴，把她給我拉下去，杖斃！”

蘇家的侍衛聞言立刻拖走了丫鬟。

聽著隔壁房間的棍打聲，蘇青蕓終歸是有些于心不忍，又想起前世這個丫鬟到死還在替自己搶飯，她的眼眶一下模糊了，淚水奪眶而出。

“罷了。”她憐憫道，“留她一命。”蘇青蕓本想殺了丫鬟，因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她轉念一想，若是殺了丫鬟，倒顯得自己更加做賊心虛了，不如留著。

可活人如何才能守住秘密呢？“就割了她的舌頭，發賣了吧。”蘇青蕓用帕子擦干眼淚，淡淡道。

她望著搖晃的燭火，前世自己慘烈的結局在腦海中環繞放映。

身為侯府小姐，她身世顯赫，父親和母親對她鐘愛有加。

可一切在遇到三皇子姜瑾后，就變了。

二人是在一場宴會相識，當時她的未婚夫崔世安剛被賜死，崔家一族盡數流放，她在京中受盡排擠。是姜瑾不嫌棄她，暗中激勵，夸贊她。他滿足她對未來夫婿的一切幻想。他承諾這一生只會愛她一人，待蘇家幫他登上皇位，蘇青蕓便是唯一的皇后。

蘇青蕓信了，她自告奮勇，幫姜瑾排除異己，只要是擋了姜瑾路的人，無論是是誰，哪怕是后妃肚子里的娃娃，她全幫他除了。

蘇青蕓甚至幫他害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

蘇家父母強烈反對她嫁給姜瑾，她為此與家族決裂。

在她當三皇子妃的幾年里，她和姜瑾過著蜜里調油的日子，也和蘇家斷了聯系。

后來，皇帝老兒駕崩，蘇父愛女心切，傾盡全族之力助姜瑾登上皇位。

可姜瑾不守承諾，他登基后，滅了蘇家滿門，對蘇青蕓刀劍相向，讓她死無全尸。

她為他付出這么多，從懵懂少女到手上沾血的毒婦，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姜瑾，可他竟然這么對她。

想到這兒，蘇青蕓的眼神變得狠厲起來。

她記得上輩子，自己死后沒幾年，大幽皇朝分崩離析，陷入一片混亂，最后是裴世宣登上皇位。

自己重來一世，一定要搶占先機，趁著崔世宣落魄了，先來到他的身邊感動他，抱緊他的大腿，待他登上皇位，她將是他唯一的皇后。

想著想著，蘇青蕓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自己登上后位的景象。

她心中暗暗發誓：姜容瑯，姜瑾，你們姜家人還真是與我八字不合，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比我還要慘痛千倍萬倍代價。

幽幽的燭火映照在蘇青蕓純潔的臉龐上，她的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翌日一早，姜容瑯準備找人買一頭可以產乳的牛。

她洗漱過后，裴湘已經睜開眼睛了。

姜容瑯輕手輕腳地抱起阿湘，向外走去。走前，她給裴澄，裴渡掖好被角。

小阿湘很乖，小小一團抱在姜容瑯的手中，很是依賴她的樣子。

屋外，昨夜冒犯姜容瑯的驛丁正跪在門口。

他見姜容瑯出來，就磕頭道：“還請貴人息怒，小人知錯了。求求您，高抬貴手。”說著，他用膝蓋帶動軀體挪向少女。

姜容瑯抱著裴湘后退半步道：“止步！”她冷聲道，“你知道錯了，是因為你遇到的人是我，讓你知錯的從來不是你的良心，而是你的膽子。”

姜容瑯不信他的認錯，倘若昨天這個驛丁冒犯的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怕又是另一副嘴臉了。

有一說一，渣爹給的身份還挺好使的。姜容瑯心道：就是不知道姜容珠醒了沒有，若是醒了，發現她的腿斷了，那自己的流放之路怕是不會太平。

“縣主也太狠心了，竟讓人在門外跪了一夜。”

姜容瑯聞聲看去，蘇青蕓和崔世宣正站在樓梯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剛剛這句話，是蘇青蕓說的。

“與汝何干？”姜容瑯反問道。她實在不明白，這個人是不是頭部有疾病。昨天她拿了自己的包裹，讓丫鬟頂罪，今天又來找茬，真是……

反正，結合昨天蘇青蕓的種種表現，姜容瑯是不會相信她的包裹是一個小丫鬟做主偷走的。

姜容瑯回憶起自己的上輩子，她在寧王府待了十六年，在廟里關了兩年，都沒和這位勇平侯府的三小姐產生交集。

不知道，這人竟然如此一言難盡。

“青蕓失禮了，我只是覺得不該這么對待別人。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您這么做，似乎有些殘忍了。”話音剛落，蘇青蕓便捂住嘴巴，向崔世宣身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怕自己不由自主，有感而發后惹怒了姜容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