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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豐收季

晨光,帶著清冷的露水氣息,艱難地穿透主臥室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投下一條狹長的、慘白的光帶。

江生雨猛地睜開眼。

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種深入骨髓的警惕本能驚醒。身體依舊沉重,每一塊肌肉都殘留著昨夜的疲憊和緊張帶來的酸痛。他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戒備狀態,左手下意識地摸向枕邊外套里的鋼管,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右手的狀況……沒有惡化,但也絕沒好。麻木感似乎減輕了些,但那種深層的、仿佛有冰冷細絲在皮下游移的麻癢感依然頑固地盤踞在指骨間,如同附骨的詛咒。他嘗試動了動手指,動作僵硬而遲鈍,關節發出輕微的澀響。0.3%的深淵親和度,以及系統冰冷的【低-中度侵蝕】提示,像烙印一樣刻在意識里。

喉嚨的干渴感在補充了凈化水后緩解了大半,但胃里依舊空空蕩蕩,那半塊無味的營養塊只是吊住了生理的底線。他小心翼翼地摸出剩下的半瓶凈化水,小口啜飲著,冰涼清冽的液體滑過食道,稍微驅散了身體內部的寒意。

窗外,橡果邊緣農場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金光里。草葉上的露珠閃閃發光,遠處的楓樹林邊緣泛著溫暖的橙紅,一切都顯得寧靜、祥和,充滿了田園牧歌式的生機。然而,這份寧靜在江生雨眼中,卻如同一張精心描繪的假象,美好得令人心頭發毛。格林家那棟紅色屋頂的房子,在晨光中安靜矗立,像一顆蟄伏的、滴著蜜糖的毒瘤。

他需要食物,需要更徹底地處理污染,需要了解這個該死的“完美鄰居”……但眼下,他只能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在暫時的巢穴里舔舐傷口,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三下清晰、平穩、間隔完全相等的敲門聲,如同精準的鐘擺敲擊,突兀地打破了農舍的寂靜,從樓下的大門處傳來。

聲音不大,卻像三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江生雨剛剛構筑起的一點點脆弱平靜。

來了!

心臟驟然縮緊,血液似乎都涌上了頭頂。他屏住呼吸,身體瞬間繃緊,握著水瓶的手微微顫抖。不是恐懼的顫抖,而是高度戒備下肌肉的本能反應。是誰?托馬斯?瑪麗安?還是……本?

他無聲無息地滑下床墊,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如同幽靈般挪到窗邊,身體緊貼著墻壁,小心翼翼地撥開窗簾的一角,向下窺視。

農舍前門的礫石車道上,站著托馬斯·艾弗森。

他換了一件干凈的淺褐色亞麻襯衫,熨燙得一絲褶皺也無,卡其褲筆挺,腳上的棕色皮鞋擦得锃亮。銀灰色的頭發在晨光中梳理得整整齊齊,紋絲不亂。臉上掛著那標志性的、慈祥而充滿活力的笑容,眼神似乎穿透了門板,精準地“看”向江生雨藏身的方向。他的一只手還抬著,保持著剛剛敲完門的姿勢,整個人站得筆直,像一棵沐浴在晨光中的、過于“健康”的老橡樹。

陽光灑在他身上,本該溫暖,此刻卻只讓江生雨感到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又是他!而且又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精準地卡在清晨這個時間點!

托馬斯似乎察覺到了窗后的目光,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察覺”?,他微微側過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窗簾縫隙后江生雨的眼睛。笑容加深,他幅度標準地揮了揮手,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不容拒絕的熱情。

接著,他那洪亮有力、帶著當地口音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門板和清晨的寂靜,傳了上來:

“早上好啊,江先生!沒打擾你休息吧?太陽曬屁股嘍!快下來開門,有好事找你!”

語氣熱絡,充滿活力,仿佛只是鄰居間尋常的晨間招呼。但江生雨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催促。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臉上也堆起一點剛睡醒的、帶著點歉意的笑容,然后放下窗簾。

他迅速穿上外套,將半瓶水和那小半塊營養塊塞進口袋,左手緊握著鋼管藏在袖中,右手則盡可能自然地垂在身側。他需要偽裝,偽裝成一個雖然身體不適但正在恢復、并且對鄰居保持友善的新住戶。

沉重的橡木大門被拉開,清晨微涼的空氣涌了進來,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托馬斯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出現在門外。

“托馬斯先生,早上好。”江生雨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和剛睡醒的慵懶,“真不好意思,昨天有點不舒服,睡過頭了。您找我有事?”他側身讓開門口的空間,姿態顯得放松而自然,只有藏在袖中的左手緊緊握著鋼管。

“哈哈,年輕人,睡個懶覺算什么!”托馬斯爽朗地笑著,邁步走了進來,熟稔得如同進自己家。他目光快速地在江生雨臉上掃過,似乎在他略顯蒼白的氣色和右手不自然的姿態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但笑容沒有絲毫變化。“氣色看著比昨天好點?這就對了!農場的新鮮空氣最養人!”

他走到客廳中央,像是主人般站定,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種分享重大喜訊般的興奮,聲音也提高了些:“江先生,我來是告訴你個好消息!咱們農場的‘豐收季’提前到了!這可是橡果邊緣的大日子!地里那些寶貝疙瘩,長得那叫一個喜人,個頭大,水靈,眼看著就要熟透落地了!時間不等人啊!”

“豐收季?”江生雨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和好奇的神色,“這么快?昨天看您送的土豆胡蘿卜,就感覺長勢特別好。”他順著對方的話頭,表達著“關注”和“贊美”。

“可不是嘛!”托馬斯一拍大腿,語氣更加熱切,“今年風調雨順,加上瑪麗安精心打理,收成肯定比往年都好!不過你也知道,農場嘛,豐收是好事,搶收可是力氣活!光靠我們一家子和幾個老伙計,怕是要忙不過來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江生雨,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和一種“理所應當”的熱情:“所以啊,江先生!作為橡果邊緣的新成員,又是喬納森老伙計的繼承人,這‘豐收季’的盛事,你可不能缺席!我來就是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的豐收隊伍!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干,熱熱鬧鬧地把莊稼收回家!這可是融入社區、體驗農場生活的最好機會!”

他的話語充滿了感染力,描繪出一幅熱火朝天、鄰里互助的美好畫卷。然而,江生雨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點:

“寶貝疙瘩”:指代什么?僅僅是土豆胡蘿卜?

“熟透落地”:暗示時間緊迫?還是某種更危險的“成熟”?

“搶收是力氣活”:強調體力消耗,暗示危險?

“融入社區的最好機會”:帶著無形的壓力,仿佛拒絕就是不合群,就是辜負了“鄰居”的期望。

就在托馬斯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江生雨視網膜上的墨綠色系統界面猛地亮起,冰冷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任務觸發:【豐收的號角】

類型:核心任務延伸/社區強制事件

描述:接受鄰居托馬斯的邀請,參與橡果邊緣農場“豐收季”的集體勞作。

目標:

接受邀請(0/1)

準時抵達指定農田(0/1)

完成基礎勞作份額(0/1)

在勞作期間保持基本協作(0/1)

安全返回住所(0/1)

時限:今日(上午8:00集合)

預估風險等級:高

潛在源質收益:中

規則提示:

社區義務:拒絕參與社區重要集體活動將導致鄰里關系顯著惡化。

準時與服從:遲到或消極怠工被視為嚴重失職。

接觸與謹慎:直接接觸“豐收作物”需高度警惕,后果自負。

保持觀察:留意勞作流程與周圍環境變化。

狀態:待接受

警告:核心任務【在農場存活(7天)】進程已推進,關鍵事件節點觸發!

高亮顯示的【社區強制事件】和【鄰里關系顯著惡化】像兩把冰冷的鍘刀懸在頭頂。拒絕的代價,恐怕比昨晚拒絕食物更加直接、更加致命。托馬斯那熱情洋溢的笑容背后,是系統冰冷的規則在驅動。

江生雨的目光掃過任務時限——上午8:00。又瞥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升高,時間所剩無幾。他臉上迅速堆起混合著驚喜、榮幸和一絲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的表情:

“豐收季?太好了!托馬斯先生!”他的聲音帶著點興奮,“能參與社區的盛事,是我的榮幸!喬納森爺爺要是知道我能幫忙,肯定也會高興的!只是……”他適時地露出一點為難,輕輕活動了一下依舊麻木僵硬的右手,“我這手,昨天不小心在收拾屋子的時候扭了一下,使不上太大勁,就怕拖了大家的后腿……”

他把“污染侵蝕”偽裝成了普通的“扭傷”,這是一個試探,也是一個鋪墊。

托馬斯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右手上,那笑容里的熱情似乎沒有絲毫減退,反而帶著一種“理解”的包容:“哦?手扭了?沒事沒事!豐收的活兒多著呢,有力氣活,也有輕省點的!你放心,到時候讓本給你安排點手上的活兒,揀選、裝筐什么的,保管累不著你!重要的是參與進來,感受這份豐收的喜悅和咱們社區的凝聚力!”

他大手一揮,語氣篤定,仿佛已經替江生雨安排得明明白白。“就這么說定了!8點鐘,就在我家南邊那塊最大的土豆胡蘿卜地頭集合!帶上手套,穿結實點的衣服鞋子就行!工具我們那兒都有!”他看了看手腕上那塊擦得锃亮的老式腕表,“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你也快點收拾一下,別遲到啊!準時可是咱們豐收的頭一條規矩!”

說完,他甚至不給江生雨再次“推辭”或詢問細節的機會,像下達完不容置疑指令的長官,猛地一轉身,皮鞋踩在礫石地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步伐穩健而迅速地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在晨光中顯得過于“精神矍鑠”的背影。

江生雨站在門口,清晨微涼的風吹拂著他額前汗濕的碎發。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只剩下凝重和一絲冰冷的決絕。

視網膜上,任務狀態已經更新:

【豐收的號角】

狀態:已接受(1/5)

目標:

接受邀請(1/1)-完成

準時抵達指定農田(0/1)

完成基礎勞作份額(0/1)

在勞作期間保持基本協作(0/1)

安全返回住所(0/1)

時限倒計時:[01:15:32]

“豐收季……”江生雨低聲咀嚼著這個詞,目光投向農場南邊,格林家方向的那片廣袤田地。晨光下,田里的作物郁郁蔥蔥,長勢好得異乎尋常。那些即將被“豐收”的“寶貝疙瘩”,在寧靜的晨光中,仿佛散發著無聲的、令人心悸的誘惑。

江生雨站在寂靜的農舍客廳里,托馬斯離開時那輕快的“噠噠”腳步聲仿佛還在礫石車道上回響,但空氣卻凝滯得如同鉛塊。視網膜上,【豐收的號角】的倒計時冰冷地跳動著:【01:07:18】。時間像攥緊的沙,正從指縫中飛速流逝。

“手套…結實衣服鞋子…”他低聲重復著托馬斯最后的叮囑,每一個詞都像裹著糖霜的毒刺。這看似尋常的關懷,在系統【接觸與謹慎】的提示下,無異于赤裸的警告。那些地里的“寶貝疙瘩”,絕非善類。

他轉身,快步走向廚房旁那個堆放雜物的角落。灰塵在晨光中飛舞。他粗暴地掀開破舊的柳條筐,踢開纏繞的麻繩。記憶里,昨天翻找鋼管時,似乎瞥見過類似手套的東西。

果然!在簸箕和墻壁的縫隙深處,他摸到了幾團粗糙的織物。拽出來,是兩副落滿厚厚灰塵的舊手套。一副是磨損嚴重的皮制勞保手套,指關節處硬邦邦的,另一副則是厚實的粗布棉手套,掌心部位打著厚厚的補丁,針腳粗糙。都散發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土氣息。

沒有選擇。他拿起那副皮手套,用力拍打,灰塵嗆得他咳嗽起來。他嘗試著戴上,還算合適,能包裹住鋼管。但當他想戴上右手時,問題來了。僵硬麻木的手指根本不聽使喚,關節像是銹死的齒輪。他咬著牙,用左手笨拙地、幾乎是強行地將皮手套往右手上套,每推進一寸都帶來更強烈的麻癢刺痛感,仿佛手套粗糙的內襯在摩擦著皮下的異物。好不容易套進去一半,手指卻無法完全伸直,蜷縮在手套里,像個僵硬的腫塊。活動受限,觸感也幾乎為零。

“該死!”他低罵一聲,額頭滲出冷汗。這狀態,別說“揀選裝筐”,連自保都成問題。他放棄了皮手套,又拿起那副更寬松的粗布棉手套。這次稍微好點,勉強能套進去,但右手的笨拙和僵硬感被厚厚的布料放大了,顯得更加不協調。

他脫下外套,里面是一件不算厚實的深色長袖T恤。他又翻箱倒柜,終于在樓梯下的儲藏間找到一件喬納森留下的、洗得發白但還算結實的卡其布工裝外套,套在外面,勉強增加了點防護。褲子就是普通的休閑褲,鞋子是耐臟的深色運動鞋,只能將就。

最后,是至關重要的物資。他摸了摸外套內袋:半瓶凈化水冰涼堅硬,那小半塊灰白色的營養塊硌著肋骨。這是他的命。鋼管緊貼左小臂,隔著衣袖和手套,傳遞著冰冷的決心。他又將剩下的幾塊干癟蘋果干也塞進工裝外套的口袋——聊勝于無,也許關鍵時刻能分散下注意力。

他走到廚房那個布滿灰塵的窗戶前,向外望去。格林家南邊的那片田地,在明亮的晨光下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得過分。隱約可以看到幾個人影已經在田頭晃動。托馬斯那挺直的、過于精神的身影赫然在列。

時間:【00:38:45】。

不能再拖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翻涌的不安和右手的持續不適。他需要偽裝,偽裝成一個雖然笨拙但努力融入的新成員。

他拉開沉重的橡木大門,刺眼的晨光讓他瞇了瞇眼。清新的空氣帶著露水和泥土的氣息涌進來,這本該令人心曠神怡,此刻卻只讓他感到一種虛假的寧靜。他反手鎖好門,鑰匙塞進工裝褲口袋,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邁步走下門廊,踩在冰涼的礫石上。每一步,都感覺像是踏在未知的雷區。通往南邊田地的小路蜿蜒在草場邊緣,被晨露打濕,在陽光下閃著微光。遠處的田埂上,人影清晰起來。除了托馬斯,還有本那壯碩的身影,以及另外兩三個看起來像是農場工人的模糊輪廓。他們都穿著干活的衣服,戴著帽子,正圍在一起說著什么,姿態看起來很放松。

江生雨強迫自己邁開步子,朝著那片在陽光下顯得過于“健康”、過于“完美”的綠色田地走去。左手下意識地在工裝外套下握緊了鋼管,隔著粗糙的布料和手套,冰冷堅硬。右手則僵硬地垂在身側,粗布手套的臃腫讓它看起來更加笨拙和不自然。

陽光很暖,風很輕柔,鳥鳴清脆。一派祥和寧靜的農場清晨景象。

然而,江生雨的心卻沉在冰冷的深淵里。這份寧靜只是表象。田地里那些等待“豐收”的“寶貝疙瘩”,格林一家那過分標準的笑容和熱情,還有這強制性的“社區義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未知的、充滿致命陷阱的漩渦。他就像一只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正一步步走向陽光下的屠宰場。

距離田頭越來越近。托馬斯似乎看到了他,停下交談,轉過身,臉上立刻堆起那熟悉的、慈祥熱情的笑容,遠遠地就朝他揮手,洪亮的聲音穿透清晨的空氣傳來:

“嘿!江先生!這邊!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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