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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交站臺

午夜剛過,暴雨如注,仿佛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慘白的路燈燈光在傾盆雨幕中艱難地暈開一小圈濕漉漉的光暈,像溺水者最后的掙扎,勉強(qiáng)照亮了站臺上方那塊銹跡斑斑、字跡模糊的公交站牌。雨水瘋狂地抽打著頂棚,發(fā)出密集而空洞的“噼啪”聲,匯成渾濁的溪流,從棚檐邊緣瀑布般垂落,形成一道冰冷的水簾,將站臺與外面漆黑、咆哮的世界勉強(qiáng)隔開。

站臺下,似乎只有一個人影在靜靜的等待著。

陳天安蜷縮在長椅最靠里的角落,身體微微發(fā)抖,試圖把自己更深地塞進(jìn)冰冷的廣告燈箱和頂棚的夾角里。身上那件廉價的深灰色西裝外套早已被飄進(jìn)來的雨水打濕了肩頭和后背,皺巴巴地裹在身上,非但不保暖,反而像一層冰冷的裹尸布。他疲憊地把連帽衫的帽子拉得很低,帽檐壓著眉骨,陰影吞噬了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緊抿著、透出煩躁和倦意的嘴唇,以及下巴上沒來得及刮干凈的胡茬。他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被生活和工作榨干后又被雨水浸泡過的頹喪氣息。唯一證明他還在運轉(zhuǎn)的,是他低垂的視線,以及那雙在帽檐陰影下、被手機(jī)屏幕慘白藍(lán)光映亮的手——手指關(guān)節(jié)凍得發(fā)紅,正笨拙地、一遍遍刷新著工作群的消息。

那雙手暴露在潮濕寒冷的空氣中,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低溫而微微泛紅,顯得有些笨拙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點擊。屏幕的光是這片黑暗孤島里唯一的光源,冰冷、銳利,映著他凍得有些發(fā)青的指腹。他似乎在刷著什么,拇指機(jī)械地向上滑動,屏幕內(nèi)容在慘白的光線里飛速變換,在他麻木的瞳孔里投下跳動的、意義不明的倒影。

屏幕上最后一條信息,是項目經(jīng)理半小時前發(fā)的:“天安,方案明早9點前必須放在我桌上。辛苦了!”后面跟著一個刺眼的微笑表情。陳天安低低罵了一句,聲音嘶啞,被雨聲吞沒。他就是為了趕這個該死的“明早方案”,才錯過了最后一班地鐵,困在這該死的暴雨里,等著這趟不知道會不會來的末班公交。手機(jī)電量只剩下可憐的15%,屏幕光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眼底濃重的青黑。他煩躁地抓了抓油膩的頭發(fā),感覺后頸的肌肉因為長時間低頭和寒冷而僵硬酸痛。

水簾隔絕了大部分外界的聲音,只剩下雨棚單調(diào)的轟鳴。但這片被圈禁的寂靜里,又充斥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路燈的光線穿過水簾,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扭曲、搖曳的光斑,如同某種巨大生物不安蠕動的內(nèi)臟。偶爾有遠(yuǎn)處車燈穿透雨幕,像野獸的眼睛一閃而過,瞬間照亮站臺前奔涌的積水路面,那些水紋反射著車燈,詭異地扭動著,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燈光掃過時,能看到站牌廣告上褪色明星的笑容被雨水沖刷得模糊變形,嘴角似乎詭異地向上拉長了。

雨聲太大,單調(diào)的轟鳴幾乎成了背景白噪音。但在這片嘈雜中,另一種細(xì)微的聲音漸漸滲入他的耳朵——一種斷斷續(xù)續(xù)的、壓抑的吸氣聲,伴隨著極其輕微的、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的咳痰聲。

陳天安滑動屏幕的手指慢了下來,但沒有立刻停下。他微微蹙眉,帽檐下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屏幕上,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捕捉著那個聲音的來源。似乎……來自站臺的另一端,靠近那根銹蝕立柱的陰影深處。陳天安之前完全沒注意到那里有人。

又一陣更清晰、更艱難的吸氣聲傳來,像是有人在水下掙扎著呼吸。

陳天安終于抬起了頭,帶著被打擾睡眠般的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朝陰影處瞥了一眼。

那里隱約有一個佝僂的輪廓。一個穿著深色,或許是深藍(lán)雨衣的人影,碩大的兜帽完全罩住了頭臉。那人影縮在立柱和廣告牌的夾角陰影里,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雨衣下擺似乎還在滴水,在腳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濕痕。他手里好像杵著什么東西,像傘又像拐杖。

陳天安只看了一眼,就沒什么興趣地收回了目光。大概是另一個同樣倒霉的夜歸人吧。他重新專注于快沒電的手機(jī),手指繼續(xù)無意義地滑動,試圖驅(qū)散困意和寒意。但那個壓抑的、濕漉漉的呼吸聲,卻像一根冰冷的絲線,纏繞在他的聽覺邊緣,揮之不去。

時間在雨聲中緩慢爬行。陳天安感覺自己的腳趾在濕透的鞋子里凍得發(fā)麻。就在他準(zhǔn)備再次查看時間時,一個嘶啞、干澀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著朽木,穿透雨幕的轟鳴,幽幽地飄了過來:

“小伙子…也在等車啊?”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鉆進(jìn)陳天安的耳朵。他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搭訕在深夜暴雨的孤寂站臺上,顯得格外突兀。他勉強(qiáng)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含糊的音節(jié):“……嗯。”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倦怠和疏離,頭也沒抬。他不想和陌生人說話,尤其是在這種鬼地方、這種鬼時間。

那邊沉默了幾秒。只有那令人不適的、濕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壓抑的咳痰聲。就在陳天安以為對方放棄了時,那嘶啞的聲音又響起了,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夢囈般的平靜:

“…雨真大…車…怕是不好來…”

陳天安心頭掠過一絲煩躁。還用你說?他依舊沒抬頭,只是手指滑動屏幕的速度更快了些。

“…都得等…急也沒用…”那聲音幽幽地補(bǔ)充道,語氣里透著一股令人心頭發(fā)涼的認(rèn)命感,仿佛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陳天安莫名地感到一陣不舒服。這語氣不像是在安慰,倒像是在……宣告什么?他下意識地、帶著一絲被冒犯的警惕,飛快地抬眼又朝陰影處瞥了一下。這次,他注意到那佝僂身影腳邊的那一小灘水漬,在慘白路燈的余光下,顏色似乎深得有些異樣,像一汪墨汁,而且水面異常平靜,沒有雨滴濺起的漣漪。他心頭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他強(qiáng)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手機(jī)屏幕,但那團(tuán)深色的水漬和那句“都得等…急也沒用…”的低語,卻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他試圖刷新工作群,卻感覺屏幕上的字跡在慘白的光線下有些模糊晃動。是眼睛太累了?還是……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流,毫無征兆地拂過他暴露在外的后頸皮膚!

那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卻異常清晰——像有人對著他的脖子輕輕吹了一口剛從冰窖里取出的、帶著濃重水腥和淡淡淤泥腐味的氣息。

陳天安猛地一哆嗦,像是被冰錐刺了一下,瞬間從麻木的疲憊中驚醒!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幾乎是本能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目光不再是隨意地瞥,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懼,死死盯向站臺另一端的那片陰影。

那個佝僂的深藍(lán)褪色雨衣身影還在原地。但陳天安的視線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帶著某種不祥的預(yù)感,緩緩移向了站牌旁那面模糊的、布滿水漬和灰塵的廣告燈箱玻璃。

玻璃像一面扭曲的鏡子,映照出站臺昏暗的光景:他模糊驚恐的輪廓,手機(jī)屏幕刺眼的光點,以及……站臺另一端那個佝僂的藍(lán)色身影。

然而,就在那藍(lán)色身影的倒影旁——或者說,是緊貼著它、甚至部分重疊著它——玻璃上還映出了另一團(tuán)“東西”。

那東西沒有清晰的邊界,更像是一團(tuán)流動的、濃稠到化不開的墨色陰影,如同深潭底部翻涌上來的淤泥,又像一件吸飽了冰冷湖水的、沉重?zé)o比的黑布。它緊緊地“貼”在藍(lán)色雨衣倒影的后面,仿佛是其延伸出的、更為深邃和邪惡的一部分。

最讓陳天安頭皮炸裂、血液瞬間凍結(jié)的是:玻璃里,那個藍(lán)色雨衣的倒影似乎在微微起伏,但它身后那團(tuán)濃稠的墨色陰影,卻呈現(xiàn)出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沒有絲毫的顫動,沒有絲毫的生命跡象,只有一片吞噬光線的、冰冷的虛無。

它沒有呼吸。

或者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呼吸的終結(jié)。

深藍(lán)褪色雨衣那嘶啞的聲音,仿佛帶著回音,再次幽幽地飄來,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砸進(jìn)陳天安的耳朵里:

“…急也沒用…都得等…”

陳天安僵在原地,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輕輕磕碰,發(fā)出細(xì)微卻在他耳中如同雷鳴般的“咯咯”聲。巨大的、原始的恐懼徹底淹沒了他。手機(jī)屏幕的藍(lán)光映著他慘白如紙的臉和因極度驚駭而放大的瞳孔。他握著手機(jī)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了所有血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與恐懼中,他手中那電量早已告急的手機(jī)屏幕,掙扎著閃爍了兩下,猛地——

徹底熄滅了。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眨眼,死死盯著玻璃里那片緊貼著自己的死寂陰影。雨水的轟鳴仿佛消失了,世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齒打顫的噪音。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水腥氣的吐息,極其輕微地,拂過了他暴露在外的后頸皮膚。

那感覺……像一條剛從深水里撈出來的、冰冷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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