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這樣走了啊……”

望著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消失在街角的李沐塵，李清月突然感覺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像是對他感覺到失望似的。

明明……今日是李沐塵主動邀約，興致勃勃的帶她出來賞燈游街，結果呢？

在走到途中的時候，卻是將她丟在人群里面，一個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對……不能這么想！”李清月慌忙搖頭，仿佛要將這些莫名滋生的思緒給全部趕出去。

她在心里面不斷的提醒著自己：“你的目標是要尋找過往記憶是真實存在的證據，是要尋找回真心待你的李師！”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為李沐塵幾句甜言蜜語，一串糖葫蘆，就動搖了自己的決心，甚至對他產生不應該有的期待？

“嗯，嗯！”

仿佛是要說服自己一般，李清月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然后，帶著近乎賭氣的情緒，她又狠狠咬下顆裹著晶瑩糖衣的山楂。

盡管不能屈服于李沐塵的甜言蜜語，但是他買下來的糖葫蘆還是可以稍微嘗一嘗的呀。

然而，就是在這心緒不寧之際，李清月終于再無法忽略身旁那道毫不掩飾，直勾勾的看過來的目光了。

那目光帶著強烈的渴望，并且始終落在她手里面拿著的那串糖葫蘆上面。

循著目光，李清月側頭看去。

只見不遠處，在墻角昏暗的陰影中，依偎著兩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乞丐。

其中一個白發蒼蒼，面容蒼老，而另一個看上去僅有六，七歲的樣子，蜷縮在老乞丐的懷中，大概是親人之類的關系。

李清月的目光落在了那小乞丐的身上。她眨了眨眼睛，心中感覺到些許酸澀。

小乞丐實在是太瘦弱了，甚至連剛進李府時候的自己都要比他強上三分。

“唉～”

幽幽嘆息后，李清月拿著糖葫蘆的手，微微向左邊挪動了一下。

果然，小乞丐那灰撲撲的眼珠，緊緊地跟隨著那所剩不多的糖葫蘆，也向左移動了視線。

這下子，李清月可以確定，小乞丐想要的，正是她手上的這串糖葫蘆。

“你……也想吃這個嗎？”李清月的聲音輕柔無比，像是害怕嚇到眼前的小乞丐。

小乞丐用力的點著頭，舌尖舔過干裂的嘴唇，喉嚨微微涌動。

“那……給你吧。”

李清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將手中那串糖葫蘆遞了過去。

其實上面只剩下了兩顆山楂而已，對現在身為“李沐塵之妻”的她確實沒什么舍不得的。

只是……這串糖葫蘆終究有些特別——它是李沐塵親手交給她的，也是在她的記憶中吃下的第一串糖葫蘆，心里面多多少少還是有著留戀的。

“啊！”小乞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伸出灰撲撲的手掌，聲音中充滿難以置信：“謝……謝謝您……”

“沒事的，不用謝。”李清月看著小乞丐眼中泛起的微光，心中那點微末的不舍瞬間消失不見。

眼前這瘦弱的身影，仿佛與過往記憶中那個在苦痛中掙扎的自己重疊在一起。

不過是一串只剩下兩顆山楂的糖葫蘆而已……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然而，就在小乞丐小心翼翼的伸手來接的時候，李清月遞過去糖葫蘆的動作還是微不可察的停頓瞬間。

這串再常見不過的糖葫蘆，此時她竟然還有些舍不得。

“好啦，你快吃吧。”她最終還是松開手，將糖葫蘆穩穩的放到小乞丐的手中，用溫和的聲音催促道。

當看見小乞丐吃下糖葫蘆后，瘦小的臉上所綻放出的燦爛笑容，李清月一直緊繃著的心也隨著放松下來。

她也不自覺地，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發自內心，帶著暖意的笑容。

她太明白這樣的感覺了。

在過往的日子里面，李清月很少，很少感受到來自其他人，乃至親人的善意。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比任何人都更加要理解，這看似微不足道的點點善意，對于這些混跡于社會最底層的人到底意味著什么。

“不過……”李清月環顧四周，卻依舊是沒有看見李沐塵的身影：“還沒有回來呀。他到底干什么去了，真的是……”

“啪～”

清脆的拍打聲突然從身旁傳來。

李清月驚訝地回頭望去。

只見老乞丐正怒氣沖沖地盯著小乞丐，眼睛中充斥著怒火，他枯瘦的右手高高舉起。

而小乞丐則是用雙手緊緊捂住腦袋，蜷縮著身體，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怎么了？”李清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發懵，疑惑地看向老乞丐。

面對她的疑問，老乞丐只是將自己花白的頭顱深深地低垂下去，態度盡顯卑微，聲音中充斥著惶恐與不安：“貴人恕罪……”

“都怪我管教無方，這不懂事的孽障，竟然敢向您討要東西！真是……真是該死！”他一邊說著，一邊惡狠狠的瞪了眼瑟瑟發抖的小乞丐。

“啊，沒事，真的沒事的。”李清月連忙擺手，安撫著對方激動的情緒：“只不過是一串糖葫蘆，你不用這么在意的。”

“不……不……”老乞丐卻固執的搖著頭：“今日沖撞了貴人，小老兒……日后定當竭力補償！”

望著老人近乎偏執的堅持，李清月只好輕輕點頭應下：“那……好吧。你別太放在心上就行。”

“清月～”

就在此時，李沐塵帶著溫柔笑意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身后傳來。

緊接著，一只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繼續走吧。”

“啊！”

然而，這老乞丐像是看到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整個人如同觸電般向后踉蹌退了好幾步。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只剩下無邊的驚恐。

“李……李公子？！您……您怎么……”

當他的目光掃過舉止親昵的兩人后，他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位好心女子的身份，心中的恐懼到達了極點！

“那……那您……”老乞丐對著李清月，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哀求道：“真是瞎了小老兒的狗眼！竟不知道您是……”

“剛才多有冒犯，沖撞了您！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補償……小老兒日后……日后定當……”

他不斷地重復著，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拽住孫子衣襟，如同遇見人間惡鬼般，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擁擠的人潮中。

“怎么了嗎？清月？”李沐塵溫柔關切的聲音再次于耳邊響起，其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

但此刻的李清月，已經無暇顧及這些東西了。

她緩緩轉身，之前心中產生的些許貪戀徹底的消失不見，只剩下最初的堅定！

“李沐塵！”她在心中低聲呵道：“你……終于讓我發現了我夢寐以求的線索！”

“嗯？”

李沐塵看著她，笑而不語，似乎是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心中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