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段時日，李沐塵依舊維持著令李清月感覺到些許不適的溫柔姿態。

然而，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卻只能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始終帶著淡淡的疏離感。

對此，李沐塵毫不在意，甚至主動做出解釋。

“清月……雖然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你畢竟失去了過往的記憶。若是我執意要你以妻子的身份對待我……”

“我想你心里面定然會感覺到不舒服。而我李沐塵，絕不愿我的妻子因為我而感覺到難過。”

這番說辭，讓李清月得意名正言順的和李沐塵保持距離，同時也為她爭取到大量的空閑時間，以便于她去尋找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是真實的證據！

雖然……李沐塵修行天元決，知曉李師存在，都是足以毀滅她全部幻想的鐵證，但……

在李清月內心深處，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仍舊是拼命掙扎著。

她仍不愿意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仍不愿意承認過往記憶的虛假！

否定過往的記憶，和否定過往的自己有什么區別？！

又是一日清晨。

李清月早早便睜開了眼睛，心中盤算著今日該去李府的什么地方去尋找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線索。

“清月，”一道溫和聲音傳來，李沐塵顯然醒的更早。

此時他倚靠在床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無聲地看了許久：“今日……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頓了頓，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尋找那些線索……也不急于一時。左右也不過一日時間而已。”

李清月微怔，旋即點頭答應下來。

她在李府搜查線索的行為，自然不可能瞞過李沐塵，但對方從來沒有多說半句。

況且，她現在的身份是“李沐塵的正妻”。

于情于理，她都沒有拒絕此次邀約的理由。

兩人相伴而行，中間始終保持著能讓一人通過的空隙。

“不過……”李清月終于是按耐不住心中疑惑，側頭問道：“是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為什么……今天突然想要和我去外面走走？”

“哦？”李沐塵聞言停下腳步，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詫異：“莫非……丈夫與妻子共同出游，還非得找出來一個理由才成嗎？”

“嗯……”

李清月一時語塞。

“好啦～”看到她這副略顯窘迫的模樣，李沐塵不禁掩嘴笑道：“逗你的。其實……今日是一年一次的花燈節，我是想著，帶你一起外出賞燈罷了。”

“看你整日待在府中尋找那些……線索，搞得自己心神疲憊，我就想著，至少今日，暫時放下那些不必要的重擔，出去走走，轉換轉換心情。”

“是啊……”李清月望著不遠處熱熱鬧鬧的模樣，心情舒緩不少：“左右不過一日時間……放松心情，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

不知相伴走了多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與漂亮的花燈中，李清月的腳步忽然一頓，目光被路邊商販售賣的糖葫蘆所牢牢吸引住。

她下意識的抿抿唇，似乎是有些心動，但最終，她還是抑制住自己的欲望，輕輕地搖搖頭，移開了視線。

“怎么？想吃糖葫蘆嗎？”李沐塵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幕，他隨手就從商販手中拿走一串糖葫蘆。

看到這一幕，李清月原本因為游街而稍微放松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她似乎真的發現了證明過往記憶的線索！

然而，就在思緒之間，李沐塵竟然隨手拿出數枚銅板，交給那滿臉討好的商販。

“嗯？”付完錢，李沐塵回過頭，正好對上李清月充滿復雜的眼神，嘴角勾起笑容。

“怎么了？這糖葫蘆既然能討我妻子片刻歡心，難道還不值得我買下來嗎？”

“沒……沒什么。”李清月慌忙垂下眼簾，低聲應道，心中卻是紛亂如麻。

她此刻也說不清楚涌現于心間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情緒。

她既希望李沐塵付錢，又希望李沐塵不付錢……

或許……現在的自己，真的變得太過貪婪了吧？

既想要留下眼前這個溫柔體貼的李沐塵，又想到尋回記憶中那個如師如父的李師……

這充滿矛盾的想法，讓她倍感糾結與煎熬。

“只是……”李清月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出心中困惑：“你剛才……為什么要將那些銅錢交給他？”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李沐塵恍然大悟，將手中那串誘人的糖葫蘆小心翼翼地遞到李清月面前。

“很簡單啊。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有了妻子，有了你。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揮霍無度了。我得精打細算，將錢全部攢下來……”

他忽然微微傾身，溫熱的呼吸拂過李清月耳畔，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親昵：“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

說完之后，他又回到先前的位置，輕聲笑道：“盡管對于我來說根本就沒有攢錢的必要，但終究還是節省點比較好。

“畢竟我現在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呢。”

“啊……”

李清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親昵的話語驚得渾身一顫，如同受驚小鹿般連連向后退了好幾步。

她的臉頰瞬間變得滾燙無比，浮現出來的緋紅，一直蔓延到耳根。

李清月捂著耳朵，聲音中帶著一絲羞惱：“你……你說話就說話，為什么要貼的這么近？”

“咦？”李沐塵站直身子，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莫非……娘子是想要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那句話嗎？”

“嗯……”李清月頓時語塞，臉上的緋紅變得更加濃郁些許。

“好了，此事就這樣過去吧。”李沐塵看著她羞澀的模樣，眼中笑意更深：“還有，快點把糖葫蘆接過去，否則我就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了。”

“那你倒是再買第二個呀……”李清月小聲地嘟囔著。

“只有娘子手里面的糖葫蘆，才好吃。”

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李沐塵后，李清月索性不再說話，靜靜地咬著糖葫蘆。

這是她頭一次吃糖葫蘆。

糖葫蘆甜甜的，酸酸的，很好吃，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至少，在更早之前，在她隨著娘出門的時候，所看見的那串糖葫蘆，是要比她手里面這串要好吃的多的。

但或許……那串糖葫蘆，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李清月輕咬一口糖葫蘆，亦步亦趨的跟在李沐塵身后。

她感覺……自己有點喜歡現在的生活了。

“嗯？”

李清月揉了揉因為撞到李沐塵后背，微微發痛的額頭。

“怎么了嗎？”

“我有點事情要處理，就麻煩娘子在這里稍等片刻了。”

李沐塵的聲音中充滿歉意。

“嗯……我知道了。”

李沐塵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只留下李清月一個人。

但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去到其他地方，而是悄然躲在暗處，口誦隱匿氣息的法訣，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遮掩起來。

而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李清月，以及她身旁衣衫襤褸的乞丐上面。

無論是游街，還是糖葫蘆，都是李沐塵提前想好的計劃。

而那衣衫襤褸的乞丐，同樣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