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山谷間的硝煙尚未散盡。李龍站在被炸塌的土坡邊緣,手中攥著那張密電,紙角已被他捏得微微發皺。風從山口吹來,帶著焦灼的火藥味和血腥氣。
趙山在他身旁站定,望著遠處仍在燃燒的敵軍車輛殘骸,低聲問:“你打算怎么應對?”
“松本來了。”李龍沒有看他,只是將密電疊好,放進胸前口袋,“他們剛敗一陣,士氣低迷,但只要他在,這仗就還沒完。”
趙山點頭,語氣沉穩:“我們傷亡也不小。”
“我知道。”李龍終于轉過頭,目光落在山坡下忙碌的身影上。幾名戰士正抬著擔架穿過廢墟,衛生員蹲在一塊大石后給傷員包扎手臂。不遠處,幾個村民模樣的人正在搬運彈藥箱,動作雖笨拙,卻一絲不茍。
王大娘提著一籃熱騰騰的窩頭走來,臉上還沾著灰燼。她把籃子放在地上,輕聲道:“吃點東西吧,都餓壞了。”
李龍接過一個窩頭,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家里的灶臺邊。他沒說話,只是朝王大娘點了點頭。
“我聽說有偽軍在村里搜人。”王大娘壓低聲音,“有幾個傷員還在路上沒送到。”
趙山眉頭一皺:“哪個方向?”
“東南面的小路,靠近老槐樹那邊。”王大娘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他們夜里行動,穿的是便衣。”
李龍放下窩頭,眼神迅速變得銳利。他掃了一眼地圖,手指在東南方向輕輕點了兩下。
“趙山,你帶兩個排過去,別硬碰,先摸清他們的動向。”
趙山應聲而去。
李龍轉身走向臨時指揮所,那是由幾塊木板搭成的簡陋棚屋。桌上鋪著一張破損的地圖,上面用紅筆畫出幾道粗細不均的線段。他拿起鉛筆,在地圖上劃出一道新的路線。
“我們要動了。”
小劉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手里拎著一只破舊的皮包,里面裝著剛從戰場上撿回來的文件。
“這是從一輛卡車上找到的。”他把皮包放在桌上,打開后露出一本燒焦一角的日文作戰日志。
李龍翻了幾頁,眉頭越皺越緊。里面的字跡潦草,但意思很明確——北線集結令,松本親自督戰,準備反撲。
他合上日志,抬頭看向小劉:“召集骨干,開個會。”
會議在半小時后開始。
十幾名軍官圍坐在棚屋里,氣氛凝重。李龍把作戰日志攤在桌上,指著其中一段話:“松本要來了,這意味著敵人不會就此罷休。他們現在雖然被打亂節奏,但很快就會重整旗鼓。”
一名年輕軍官開口:“我們現在兵力有限,補給也不足,再打一場硬仗恐怕吃力。”
“所以不能硬打。”李龍的聲音平穩而堅定,“我們要快,要準,要讓敵人疲于奔命。”
他拿起鉛筆,在地圖上圈出幾個點:“第一,派出偵察隊,深入敵后,掌握他們下一步的部署;第二,調集后備力量,加強各據點防御;第三,制造假目標,迷惑敵人視線。”
趙山聽完,點頭道:“你是想讓他們找不到重點。”
“對。”李龍看著眾人,“我們要讓他們以為我們在防守,其實我們已經在動。”
小劉忽然插話:“東邊有個村子,最近發現有可疑人員進出,可能是敵軍的聯絡點。”
“那就先端掉它。”李龍毫不猶豫,“今晚就動手。”
會議結束時,天已經完全亮了。陽光灑進棚屋,照在桌上的作戰日志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邊。
偵察任務交給了小劉。
他帶著兩名熟悉地形的村民,繞道西山林間小徑,潛入敵后。
夜色降臨前,他們在一處廢棄的農舍里歇腳。王大娘送來的草鞋踩在泥地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小劉低頭看了眼腳上的鞋子,嘴角微微揚起。
“咱們的根在這兒。”他記得李龍接過鞋子時說的這句話。
那不是一句普通的感謝,而是某種更深的承諾。
夜色漸濃,遠處傳來斷續的犬吠聲。小劉示意同伴噤聲,自己則爬上屋頂,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日軍的巡邏隊果然比白天多了不少。每隔不到十分鐘,就有兩三個士兵舉著手電筒從村口經過,腳步聲沉重而規律。
“今晚不能貿然行動。”他低聲對同伴說,“等他們換崗。”
兩人伏在屋頂上,一動不動。
直到午夜,巡邏的人少了些,才悄然翻下屋頂,貼著墻根往村里摸去。
他們找到了一間燈火未熄的房子,窗縫里透出昏黃的光。
小劉示意同伴守住側門,自己則繞到正面,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屋內坐著三名偽軍,正在喝酒。桌上擺著幾張地圖,還有幾份文件。
他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一把抓住最近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那人掙扎了一下,就被他按倒在地。
另外兩人反應過來,抄起椅子就要撲上來。
小劉一腳踢翻桌子,趁著混亂沖出門外。
“走!”他對守在門外的同伴喊了一聲,兩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根據地已是凌晨。
李龍聽完匯報,神色凝重:“他們確實在重新集結。”
“而且不止是北線。”小劉補充,“我在那個房子里看到一份命令,提到‘特別行動隊’和‘破壞中樞’。”
李龍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滑動,最后停在一個標記點上。
“他們要動手了。”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
李龍站在高處,望著前方蜿蜒的小路。
“趙山那邊傳回消息,昨晚成功擊退偽軍,救出幾名傷員。”
“很好。”李龍點頭,回頭看向小劉,“通知各部隊,準備分頭行動。我們要讓敵人知道,這一仗,還沒完。”
小劉應聲而去。
李龍深吸一口氣,望向遠方。
風從山口吹來,拂過他的臉龐,帶著些許涼意。
他握緊駁殼槍,步伐沉穩地走進指揮所。
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遮住了外面初升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