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晨霧悄然彌漫在戰場的焦土之上。李龍站在據點中央,腳下的泥土仍帶著昨夜硝煙的余溫。他低頭看著手中那張密令,目光沉靜如水,唯有指節微微收緊,顯露出內心的警覺。
不遠處,趙山正與幾名鐵嶺游擊隊的戰士清點戰利品,幾輛被炸毀的日軍摩托殘骸橫臥在斷壁殘垣間,車身上還殘留著未熄的火光。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汽油味和血腥氣,混雜著清晨潮濕的露水氣息。
“敵人要調遣機械化部隊。”李龍將密令遞給趙山,“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趙山接過紙片,眉頭微皺,低聲念道:“松本一郎命令……”他抬頭看向李龍,“你是怎么想的?”
“先穩住根據地。”李龍轉身,望向遠處的山脊線,“這次來的不是步兵,而是坦克和裝甲車。我們得重新布防,不能再讓他們像上次那樣長驅直入。”
趙山點頭,沒有多問。兩人并肩走向臨時指揮所——一座由石塊壘成的舊廟宇,廟門半掩,內里燃起一支昏黃的油燈,映照出墻上掛著的地圖。
會議很快開始。八路軍骨干軍官和鐵嶺游擊隊的主要干部圍坐在一張粗木桌前,地圖上已被鉛筆畫滿標記,幾處關鍵地形被反復圈出。
“敵人的機械化部隊會走哪條路?”一名年輕的排長率先開口。
“兩條可能。”李龍用手指劃過地圖,“一是從北面繞行,經山谷進入根據地;二是沿主干道南下,直撲我軍腹地。”
“如果選后者,他們的速度更快,但暴露也更大。”趙山補充道。
“所以我們要讓敵人誤以為我們虛弱。”李龍語氣平靜,“誘敵深入,分段伏擊。”
眾人聞言,紛紛凝神細聽。
“我們的優勢不在火力,而在地形和群眾基礎。”李龍繼續說道,“敵人一旦進入山區,機動性就會受限。我們可以提前布置雷區、陷阱,并在關鍵路段設伏。等他們陷入泥潭,再集中兵力反擊。”
“可這樣一來,就得放棄部分外圍防線。”有人提出疑慮。
“不是放棄,是讓給他們。”李龍目光堅定,“我們要的是時間,不是地盤。”
趙山沉思片刻,緩緩點頭:“你的意思是,把他們引進來打?”
“正是。”李龍拿起鉛筆,在地圖上的一個狹窄山谷位置畫了一個圈,“這里就是第一步。”
天色漸亮,陽光透過薄霧灑落在村莊的屋頂上。炊煙裊裊升起,空氣中傳來柴火燃燒的清香。王大娘拎著一籃熱騰騰的饅頭走進指揮所,放在桌上后,輕聲道:“吃點東西吧,你們昨晚都沒合眼。”
“謝謝王大娘。”李龍接過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邊嚼邊問道,“村里的百姓都安排好了嗎?”
“都撤到后山去了。”王大娘答道,“我帶人把糧食埋了幾處,孩子們也都跟著轉移了。”
李龍點點頭,放下饅頭,起身走到門口。外面有幾個村民正在搬運物資,幾個年輕人扛著麻袋往山道走去,腳步穩健而急促。
“我們得加強后勤支援。”他對身旁的副手小劉說道,“敵人這次來的速度快,補給壓力也會大。我們要做的,就是拖慢他們的節奏。”
小劉應聲而去。王大娘站在一旁,默默聽著,忽然轉身回家,不多時便抱著一捆繩索和一把鐵鍬回來,遞到一個年輕戰士手中:“拿去用吧,別嫌粗笨。”
那戰士接過,鄭重地點了點頭。
訓練場設在一處隱蔽的山坳里。李龍親自帶領一支精干小隊演練戰術動作。他們練習如何快速破壞橋梁、如何設置絆索陷阱、如何在夜間精準引爆地雷。
“記住,不是所有時候都要正面硬拼。”李龍站在高處,俯視著下面的隊伍,“我們要讓敵人每一步都踩進陷阱。”
一名年輕戰士擦了擦額頭的汗,指著遠處一條通往山外的土路問道:“要是他們真來了,這條路就是他們的墳墓?”
李龍聞言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那條路,眼神深沉,卻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過身,繼續講解下一步行動要點。
訓練持續到午后,太陽高懸,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襟。然而沒有人喊累,反而士氣高漲。他們知道,這一仗不僅關乎生死,更關乎整個根據地的存亡。
傍晚時分,李龍獨自一人來到村口的一棵老槐樹下。他靠在樹干上,望著遠方的山巒,思緒沉靜。
風從山間吹來,帶著些許涼意。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低語著什么。他摸了摸腰間的駁殼槍,指尖滑過冰冷的槍柄,心中卻異常清晰。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趙山走了過來,站到他身邊,低聲問:“你真的打算讓他們進來?”
李龍點了點頭:“不讓他們進來,我們就無法集中力量。”
“可這樣太冒險了。”
“戰爭從來就沒有安全的選擇。”李龍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只能選擇代價最小的方式。”
趙山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頭:“好,我信你。”
兩人并肩站著,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蜿蜒的小路上,像是某種無聲的誓約。
風又起,吹動了掛在樹枝上的一面破旗,旗角輕輕翻飛,如同一只即將展翅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