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洅本以為多一個人頂多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可真正到了地方,她的朋友們卻紛紛放下筷子,盯著她和約刻什看。
就那樣沉默地盯著她和約刻什。
一言不發。
六個人分為了兩派,她和約刻什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邊,顧禾和凌宥曦坐他們倆對面,剩下兩位男士雖然坐在左右兩側,但都不約而同選擇遠離她和約刻什的那個位置。
四人齊刷刷的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切換,搞得溫洅如坐針氈。
“嗯?怎么了嗎?我們倆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約刻什一副疑惑的模樣,仿佛真的不清楚現狀。他說完,又湊過去看溫洅的臉,然后一本正經對其他四個人說道,“沒有啊。”
“洅啊,這位是?”顧禾光顧著震驚他們家小洅洅居然帶了個陌生的男的過來了,她心里有種自家大白菜被豬拱的荒謬感,所以她一時沒說話。
“我的鄰居約刻什。”溫洅如實交代,“昨天剛認識的。”
“對吧,鄰居。”她用手肘戳了戳約刻什。
約刻什非常配合地點頭:“是的是的。”
“豁!這個約什么什,到底什么來頭?怎么他一來,我們家洅崽崽話都變多了?”凌宥曦充滿敵意地瞥了約刻什一眼,如臨大敵般湊過去和顧禾講悄悄話,然而音量卻絲毫不減。
顧禾深以為然,幽怨地看著溫洅,控訴道:“哪怕是對我,小洅洅都沒有那么多話!哇,小洅洅你見色忘友!”
一旁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正揪著紙巾的季文弱弱舉手:倒也…不至于?
凌宥曦&顧禾:把嘴閉上!
季文:好的TvT。
蘇一明輕咳一聲收回所有人的注意,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作為在場為數不多的正常人,他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各位,事已至此,先點單吧。”
“贊成!”季文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最終幾個人都點了和之前一樣的套餐,自溫洅認識他們起,幾人就沒換過,大抵有不將同個套餐吃到膩就誓不罷休的氣勢。
上菜后,溫洅才發現約刻什沒點主食,而是只點了一個紅絲絨蛋糕,那是她最愛吃的甜品。
“你就吃這個,真的吃得飽嗎?”對面幾個人如火如荼地復盤著昨晚打的游戲,正聊到激烈的地方,聲音太大,溫洅便湊到他耳邊同他耳語。
約刻什也很配合,乖乖將耳朵湊過去聽她說完之后,又湊到她耳邊回答道:“是給你點的。”
兩個人就這樣講著悄悄話。
“為什么給我點?你現在不吃點主食的話,下午會餓的。”
“那如果我餓了,你會煮飯給我吃嗎?”
“也不是不行。”
“那就沒關系了,這個給你吃。”他將紅絲絨蛋糕推到溫洅面前,又撇了一眼她碗里綠油油的蔬菜沙拉,“你怎么只吃菜?”
“這個很好吃的,老板調的拌料很香。”溫洅用叉子叉了一點沙拉,遞給他。
約刻什沒接,而是直接就著她的手,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投喂”。
看得顧禾一炸一炸的。
“臭男的離我閨女遠一點!!!”
一頓飯就這樣雞飛狗跳地過去了。
溫洅又一次同朋友們揮手道別,只是這一次回家的路,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個記憶里可靠的少年逐漸與面前約刻什的背影重疊,雖然他已經與過去大相徑庭,但領著她走路的習慣還是沒變。
這個認知使溫洅笑出了聲。
“嗯?怎么了?”聽見她笑,約刻什腳步一頓,轉身看她。
溫洅卻沒停,慢吞吞地略過他,然后又輕輕給了他的腰一拳,道:“你的眼鏡上有蛋糕渣。”
經她提醒,約刻什才發現自己眼鏡右邊的鏡片沾了些許紅絲絨蛋糕的碎屑,他便摘下眼鏡,拿出口袋里的眼鏡布擦拭。
溫洅看著他的眼睛,好奇道:“如果不戴眼鏡的話,你看得到嗎?”
“能看到,但是超過五米的距離就很模糊。”約刻什將眼鏡舉起來,對著光源仔細檢查,確定已經沒有碎屑了,便又戴上眼鏡。然后看到溫洅已經湊到他跟前,正端詳著他的眼鏡。
他俯身,縮小兩人20厘米的身高差,讓她可以平視自己。
“想戴戴看嗎?”他只以為她是對自己的眼鏡感興趣。
溫洅搖頭,透過鏡片,直直望進他深海般的眸子里。
每次看著他的眼睛,都會不知不覺間沉溺進去,感受到的不是窒息,而是大海溫柔的懷抱。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走啦。”
“好。”約刻什指尖觸上溫洅觸碰過的臉頰,耳尖微微泛紅。
兩人終于來到那個十字路口,溫洅站在那,向大海望去。
沸騰的海,一成不變的藍,如泛著珠光寶氣的絲帶翻涌。
浪潮拍上海岸,細碎的水花在岸邊漾開,“嘩——”一聲,隨即很快便回歸海洋。
循環往復。
只有這種時刻,溫洅才什么都不會去想,那些泥濘的過去、如影隨形的病灶以及午夜的噩夢才能暫時放在腦后,就好像所有攀附她脊背的重量不復存在。
因此她每次經過這里都會為此駐足。
但每當思緒回籠,那些負擔又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只能一個人,帶著潮濕的身軀回家。
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
她偷偷瞄身邊的約刻什。
海風吹起他有些凌亂的頭發,但他并未去管,思緒似乎被拉遠了些,他的雙眼聚焦在很遠很遠的天際線。
于是溫洅又向著他的視線望去。
身旁溫洅窸窸窣窣拿手機的動靜喚回了約刻什的思緒,他抬手將溫洅身后因風凌亂的長發捋了捋,后者并未發覺。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歡大海。
小時候她總說,他的眼睛很像夏季蔚藍的大海,于是兩人不在海邊玩耍的時候,她總捧著他的臉,細細地看著他的眼睛。
就好像約刻什是溫洅世界里僅存的海洋。
約刻什靜靜地望著溫洅的側臉,心想。
只要她想,他永遠都是她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