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米特蓋上蜂蜜罐子，“一點給琪達的零嘴。”

“先生，”巴布搓著手，臉上堆砌著諂笑，“這可是真真兒的好東西！我就瞧一眼，聞一聞，不伸手！琪達年紀小，怕也吃不了這么老些好東西不是？別糟蹋了。”

李米特面無表情，將蜂蜜罐子蓋得更嚴實了些，又順手把裝著凝乳的小碟往里推了推，用身體擋住了大半。

“巴布老板，廟里的規矩忘了？琪達的口福不牢您操心。”

巴布臉上僵了僵，干笑兩聲，退后一步：“那是，先生說的是，廟里的事兒馬虎不得！您忙著，您忙著。”

他一步三回頭，挪出了棚屋。

那不舍的勁兒，像有根麻繩拴著他的胃，把他硬往后拽。

“呸！”哈里斯對著門縫啐了一口，“這老泥鰍，聞到腥味就鉆，鬼知道回頭會不會嚼舌根！”

“嘗嘗。”

阿尼爾沾了一點點放在舌尖。

“想學么？”李米特問。

他這話，既是問阿尼爾，也是在問帕西奶奶。

“學！”帕西奶奶聲音堅定，“拉姆當年在船上顛簸，沒有銅鍋，沒有小火，刮風下雨，就靠一口破鐵盆，憑著耳朵聽水響，手指頭試風涼，也能點出最細的凝乳。”

“阿尼爾，打水洗鍋，哈里斯，再去棚角抱點細柴。先生，您坐鎮！”

老婦人身上那股自豪感，此刻破冰而出。

爐灶再次生起小火。

哈里斯按照帕西奶奶的指揮，把爐子里的柴火抽出大半，只留下指頭粗的幾根細柴燃燒。

阿尼爾抱回了新擠的半桶水牛奶，動作明顯利落了許多。

帕西奶奶這一次不再急躁，眼神微瞇。

“船工點凝乳，不講那勞什子溫度計，靠的是七息聽風，七次牛鼻子噴氣的時間。就這鍋沿邊，小風兒細細的，不急不慢。”

李米特意念瞬間勾連圖鑒【初級火候微控】和【凝乳精粹】，卻發現帕西奶奶口中這種玄之又玄的七息聽風，指向溫度區間70-75℃。

他支付生存點，【火候微控】全力運轉，精神高度集中在帕西奶奶描述的鍋沿細風和鍋底沙沙上，配合圖鑒的模糊感應，在腦海中形成一種共鳴。

“第四息了，那風頭起來了，再細點。”李米特手指顫動，“看見鍋里沒有？開始鉆小魚眼睛泡了！”

眾人定睛看去，牛奶表面果然開始鼓起細密如魚眼的氣泡。

“就是這時，凝乳劑！”

阿尼爾動作還有些笨拙，但依言將小撮凝乳劑撒落鍋中。

“看到了嗎？不能直沖，要斜著勁兒，順著它的毛！”李米特一邊示范，一邊解說。

“這兒，用大拇指頂著勺子屁股的力道，不能硬，要活！”

在李米特【凝乳精粹】精確引導下，鍋里變化肉眼可見。

凝塊不再僅僅是細膩，更呈現出一種膠質的、近乎透亮的玉質感，聚攏沉降。

一勺勺散發著溫潤光澤的新生凝乳被盛出，棚屋里只剩下火苗劈啪聲。

“帕西奶奶，七息聽風，現在第幾息了？”

帕西奶奶湊近鍋邊，側耳傾聽：“第四息了，風頭有點急。”

“撤柴。”李米特下令。

哈里斯連忙抽出兩根細柴，火焰減弱，鍋里的氣泡平息了些。

“阿尼爾，凝乳劑，繼續。”李米特松開手，退后半步，將主導權完全交給少年。

阿尼爾手腕微抖，將粉末均勻撒入鍋中。

白色絮狀物開始凝結。

阿尼爾拿起木勺背，模仿著韻律，鍋里的凝塊不像之前那樣迅速聚攏，反而顯得有些松散遲疑。

“啪嗒！”

木勺從阿尼爾手中滑落，砸在灶臺上。

凝塊在鍋中微微一震，邊緣泛起一絲粗糙。

“廢物。”達摩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達摩！”帕西奶奶忍不住，“他還是個孩子！”

“渣滓，只配舔舐污泥。”達摩的視線落回阿尼爾身上，“祭司大人仁慈，容你在這污穢之地茍活。再敢玷污神賜之物，河底有的是你的位置。”

李米特彎腰，撿起掉落的木勺，用袖子擦干凈。

“達摩大人，牛奶在那邊陶罐里，剛擠的，很新鮮。您請自便。”

他指了指角落。

達摩沒動，目光依舊鎖著李米特和阿尼爾。

李米特拿起木勺，走到阿尼爾身邊。

他沒有再用手去引導，只是將木勺輕輕放在少年手邊。

“阿尼爾，”李米特的聲音低沉，“凝乳，不是神賜的，是給所有活著的孩子的。你，我，帕西奶奶，哈里斯，薩魯克，甚至巷子口的巴布，都有份。”

他拿起一塊粗麻布，遞給阿尼爾：“擦擦手。凝乳還沒成，濕婆神看著呢。”

阿尼爾看著那塊濕布，又看看鍋里那鍋因他失誤而略顯粗糙的凝乳，用力擦了擦手。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木勺，伸向鍋中。

他不再去想達摩，不再去想神廟，只想著凝乳。

一下，兩下，動作依舊生澀，卻不再慌亂。

鍋里的凝塊重新凝聚起來。

邊緣被撫平，質地再次變得細膩。

【凝乳成果評價】：

質地（A級）：細膩中蘊含韌性，如同岸邊新生蘆葦

風味（A+級）：純粹奶香（A級）融合恒河野蜜（S級本源）

凝乳被舀出，盛入陶碟，色澤金白交融。

達摩一言不發，轉身走向角落，抱起那罐水牛奶，離開了棚屋。

“成了...”帕西奶奶喃喃道，看著阿尼爾，“孩子，你點出來了...”

阿尼爾點出的凝乳，在克里希那小巷里，激起了遠超李米特意料的漣漪。

巷子里的風聲變了。

每天清晨，阿尼爾抱著小陶桶走向老查特家牛棚時，總有幾個鄰居婦人恰好在巷口打水。

她們目光追隨著阿尼爾，看著他擠牛奶，再目送他抱著桶回到棚屋。

巴布有事沒事就在棚屋附近晃悠，甚至把自己攤子上那罐姜黃粉送給帕西奶奶，美其名曰添點神廟的福氣。

“帕西奶奶，”巴布搓著手，綠豆小眼滴溜溜轉。

“您看，阿尼爾那孩子手多巧！這手藝可不能藏著掖著啊！咱們巷子里這么多張嘴，誰不想嘗嘗好東西？您教教我，我攤子上也能添個新花樣，掙了錢，大家一起分！”

帕西奶奶啐了一口：“呸，巴布！你那罐黃粉留著糊你自己的嘴吧！阿尼爾的手藝是先生教的，你想學？行啊，去恒河里泡三天三夜，把心肝肺都洗成白的再來！”

巴布碰了一鼻子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