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開手，把發言稿疊好，塞進口袋。

“好，”我說，“我知道了。后天，我會上臺。”

她愣了一下，隨即滿意地笑了。

“這還差不多。”她理了理頭發，“你最好別耍花樣，不然有你好看的。”

說完，她轉身就走，腰扭得像水蛇。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

等她走遠，我掏出發言稿，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

大會，我會去。

但發言稿，我自己寫。

兩天后，紅星廠大禮堂，人山人海。

主席臺上方掛著一條橫幅，紅得刺眼：“熱烈慶祝新式84拖拉機技術攻關取得階段性勝利！”

孫建軍穿著新中山裝，胸前戴著大紅花，坐在主席臺正中央，滿面紅光。

柳解放和廠領導們都坐在他旁邊，陪襯著他。

大會照常開。柳解放講話，把孫建軍夸上了天。孫建軍發言，感謝領導，感謝同志，說得很誠懇。

臺下的掌聲一次比一次響。

終于，輪到我這個“老技術員代表”了。

主持人高聲喊道：“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廠里的老黃牛，技術標兵，陳衛國同志上臺發言！”

我走上主席臺。全場的燈和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看到臺下工友們看我的眼神，有同情，有不屑。柳夢夏坐在第一排，死死盯著我，嘴唇都快咬破了。

我走到麥克風前，沒拿稿子。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大家好。”

我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禮堂。

“今天，我站在這里，很高興。”

“我看到我們紅星廠后繼有人了，看到我們的技術在飛躍。一個天才，正在升起。”

我看向孫建軍。

“孫建軍同志，是個人才。他的圖紙，我見過。說實話，憑我的水平，想十年也想不出這種設計。這不叫技術革新，這叫藝術。”

我的話讓臺下一片騷動。所有人都沒想到，我會把孫建軍捧這么高。

孫建軍也愣住了，接著就挺起了胸膛，一臉驕傲。

柳夢夏也不緊張了，一臉得意。

我繼續說：“對這樣的天才，我們該做什么？就該支持他，鼓勵他，給他最好的條件，讓他放開手腳去干！”

“有人說，圖紙有我的功勞。我在這兒聲明，沒有。我陳衛國沒那個本事。這份榮耀，完完全全，是孫建軍同志一個人的。”

“最后，我只有一個期待。我期待著，這輛天才設計的拖拉機，開出我們廠時，能一鳴驚人，震驚全國！”

我說完，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