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一點(diǎn)半。

省城，銀河證券VIP大戶室里，死寂一片。

周鳴雙眼布滿血絲，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死死地盯著面前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

屏幕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望不到盡頭的綠色。

滬深兩市，超過兩千只股票被死死地按在跌停板上，流動性近乎枯竭。

賣單堆積如山，而買盤，薄得像一張隨時都會被撕碎的紙。

恐慌，絕望，像瘟疫一樣，在每一個交易員的心中蔓延。

他的手機(jī)，從開盤到現(xiàn)在，就沒有停止過震動。

客戶群里，那些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股神”，此刻正用最絕望的文字，直播著自己的崩潰。

“完了……全完了……我加了三倍杠桿的融資盤，已經(jīng)爆倉了……”

“老婆本都虧沒了，我怎么跟家里交代啊！”

“救市呢？國家隊呢？！人都死哪兒去了！”

周鳴看著這些，早已麻木。他感覺自己就是一艘正在沉沒的泰坦尼克號上的舵手，眼睜睜地看著冰山撞來，卻無能為力。

不，比那更糟。

是他的老板，那個叫劉江的、神魔一樣的少年，在船撞上冰山的前一秒，命令他，調(diào)轉(zhuǎn)船頭，滿舵，全速，主動迎了上去。

那個掛在跌停板上的、四百八十萬的買單，就像他親手簽下的死亡判決書。

突然！

就在13:30:01這一秒！

毫無征兆地，異變陡生！

屏幕上，【滬深300ETF】的盤口，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原子彈！

一筆……不，是一串根本無法用“手”來計算的、巨獸般的買單，以一種不計成本的、近乎神罰的蠻橫姿態(tài)，從天而降！

十億！五十億！一百億！

那些堆積在跌停板上的、看起來堅不可摧的賣單壁壘，在這股毀天滅地的資金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瞬間被沖刷得干干凈凈！

那根綠色的K線，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上帝之手猛地拽住，以一個肉眼可見的、夸張到極致的角度，悍然抬頭！

-10%！-7%！-3%！0%！

翻紅了！

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鐘！

緊接著，新華社、人民網(wǎng)、各大財經(jīng)媒體的彈窗，如同雪片般，轟炸了所有人的電腦屏幕。

標(biāo)題，言簡意賅，卻重逾千鈞。

【快訊：證金公司攜萬億資金入場，維護(hù)資本市場穩(wěn)定！】

“轟——”

整個交易大廳，在死寂了足足五秒之后，爆發(fā)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混雜著狂喜與劫后余生的嚎叫！

“漲了！漲了！國家隊進(jìn)場了！”

“我靠！活過來了！老子活過來了！”

周鳴卻聽不到這些。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賬戶。

那根代表著盈利的巨大陽線，像一根通天徹地的神柱，拔地而起，紅得發(fā)紫，亮得刺眼！

他看著賬戶總資產(chǎn)那一欄，那個數(shù)字，像瘋了一樣，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速度，瘋狂地向上跳動。

五百萬……八百萬……一千萬……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快要窒息。

之前所有的恐懼、懷疑、絕望，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龐大的、名為“敬畏”的情緒，徹底碾碎。

他顫抖著，癱軟在椅子上，用一種看神一樣的眼神，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他……他真的做到了……”

“他不是在抄底，他是在……創(chuàng)造歷史。”

半個月后，高考成績公布日。

KJ縣一中門口，人山人海，比趕集還要熱鬧。

巨大的紅色喜報，貼滿了整個公告欄。

“譚銀銀！698分！省理科前十！咱們縣今年的狀元！”

“太牛了！清華北大搶著要啊！”

在一片對學(xué)霸的驚嘆聲中，也有不少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在另一張文科成績單上，尋找著那個熟悉的名字。

“快找找，那個劉江考了多少？上次模擬考純屬運(yùn)氣好吧？”

“就是，我就不信他還能上天……”

然而，當(dāng)他們的目光，落在榜單中段的某個位置時，議論聲，戛然而止。

【劉江：語文125，數(shù)學(xué)118，英語121，文綜188。總分：552。】

552分！

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石頭，砸進(jìn)了平靜的湖面。

不高，在學(xué)霸云集的榜單上，甚至有些不起眼。

但，2015年SC省文科一本線——543分。

他，穩(wěn)穩(wěn)地，超過了一本線9分。

這個成績，比他模擬考時還要高，不高不低，不多不少，剛剛好。

它像一個無聲的耳光，抽在了所有質(zhì)疑者的臉上。

它恰到好處地證明了他的“浪子回頭”并非曇花一現(xiàn)，足以讓他體面地升入一所不錯的一本大學(xué)，給父母和所有關(guān)心他的人，一個完美的交代。

同時，又巧妙地避開了狀元的光環(huán)，讓他不會成為輿論的焦點(diǎn)。

人群中，譚銀銀看著那個名字，清澈的眼眸里，泛起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與有榮焉的溫柔笑意。

而此時此刻，風(fēng)暴的中心，卻異常平靜。

省城，一家剛開業(yè)不久的網(wǎng)咖豪華包廂里。

劉新俊正緊張地刷新著查分頁面，嘴里念念有詞：“菩薩保佑，上帝保佑……”

“行了，出來了。”

旁邊的劉江，指了指屏幕。

劉新俊湊過去，當(dāng)他看到那個“總分：470”的數(shù)字時，整個人都蹦了起來，激動得熱淚盈眶。

“江哥！我……我過線了！我真的考上大學(xué)了！”

他一把抱住劉江，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劉江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心里，卻在計算著另一筆賬。

傍晚，他回到了位于“錦繡天府”的新家。

外婆已經(jīng)搬了進(jìn)來，正樂呵呵地在寬敞明亮的廚房里，研究著新買的抽油煙機(jī)。

劉江沒有打擾她，只是獨(dú)自一人，走到了主臥的巨大落地窗前。

窗外，是省城繁華璀璨的無敵夜景，萬家燈火，如星辰墜地。

他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了那個他已經(jīng)半個月沒有登錄的交易軟件。

屏幕上，一串冰冷的、卻足以讓任何人心臟停跳的數(shù)字，靜靜地躺在那里。

【賬戶總資產(chǎn)：15，724，881.09元】

一千五百七十二萬。

這，才是他真正的，通往新世界的入場券。

這筆錢，足以讓他撬動任何他想撬動的未來。

他站在這座城市的之巔，俯瞰著腳下的蕓蕓眾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豪情，在胸中激蕩。

就在這時。

手機(jī)，突兀地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區(qū)號為010的京城號碼。

劉江的眼眸，微微一凝。

他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冷靜、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但又充滿了銳氣的聲音。

那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穿透了電波。

“喂，你好，是‘第二世界’的歸途先生嗎？”

“我是字節(jié)跳動的創(chuàng)始人，張一鳴。”

“我聽一個朋友說，你……對我的‘抖樂’，很感興趣？”

電話那頭，張一鳴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技術(shù)人特有的直接與銳利。

劉江的心臟，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還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來了。

他未來商業(yè)版圖上，最重要的一塊拼圖，主動找上門來了。

“張總，你好。”劉江的聲音，同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消息很靈通。”

他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而是把問題，又輕飄飄地拋了回去。

電話那頭的張一鳴，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沒辦法，現(xiàn)在資本圈太小了。”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

“聽說最近啟航網(wǎng)的曹總，為了一個叫‘歸途’的神秘作者，專程飛了一趟SC，還當(dāng)場拍板，要投資五百萬，成立一家叫‘第二世界’的新公司。這事兒，已經(jīng)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傳開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直接：“歸途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最近確實(shí)在為‘抖樂’的下一輪融資發(fā)愁。既然你通過曹總的關(guān)系，找到了我，想必不是為了跟我聊情懷的。”

劉江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

厲害。

這個張一鳴，比他想象的還要敏銳。

短短幾句話，就點(diǎn)明了自己“手握資本”和“目標(biāo)明確”兩個核心信息，瞬間將雙方拉到了一個平等的、可以開門見山談生意的談判桌上。

“張總快人快語，我喜歡。”劉江笑了笑，“沒錯，我對‘抖樂’這個項目，非常有興趣。”

“哦？”張一鳴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好奇，“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它是個失敗品，連我自己團(tuán)隊內(nèi)部，都有人建議我砍掉這個項目。我很好奇，你看中了它什么？”

這是試探，也是考驗。

張一鳴想知道，眼前這個神秘的“歸途”，到底是真的看到了未來，還是只是一個錢多了燒得慌的門外漢。

劉江當(dāng)然知道他想聽什么。

但他偏不按套路出牌。

他沒有去談什么“算法推薦”、“用戶下沉”、“短視頻風(fēng)口”這些未來才會爛大街的詞匯。

他只是用一種近乎玄學(xué)的、神棍般的語氣，緩緩地，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不為什么。”

“我只是覺得，這個時代，太安靜了。”

“人們需要一個，能讓他們在15秒內(nèi)，就感到快樂的東西。”

“而‘抖樂’，有這個潛力。”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劉江的這番話，沒有一個技術(shù)詞匯，卻像一把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瞬間剖開了“抖樂”這個產(chǎn)品最底層的、關(guān)于“人性”的邏輯。

15秒內(nèi)，感到快樂。

這六個字，像一道閃電，劈中了張一鳴的大腦。

他自己，作為這個產(chǎn)品的締造者，都從未用如此簡單、卻又如此深刻的角度，去定義過它！

這個“歸途”……他到底是誰？！

“歸途先生，”張一鳴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凝重的敬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簡單。”劉江終于圖窮匕見。

“我要投資‘抖樂’。”

“不是以機(jī)構(gòu)的名義，而是以我個人的名義。”

“我出兩千萬人民幣，買下‘抖樂’這個項目……20%的原始股份。”

“轟——”

如果說，之前的話只是讓張一鳴感到震驚。

那么，這句話，簡直就是一顆投向他內(nèi)心的核彈！

兩千萬，買20%的股份？

這意味著，這個叫“歸途”的神秘人，竟然給“抖樂”這個半死不活的項目，開出了一個……一億人民幣的估值！

這在2015年的夏天，對于一個連A輪融資都拿不到的APP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要么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要么對方看到的，是一個自己都未曾看清的、價值百億的未來！

“你……你憑什么？”張一鳴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就憑，”劉江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神明般的自信，“我能讓‘抖樂’，在三個月內(nèi)，新增用戶，突破一千萬。”

“如果做不到，我投的這兩千萬，就當(dāng)是送給張總你的零花錢。”

“一分錢，都不要了。”

這是一份對賭協(xié)議。

一份，用兩千萬現(xiàn)金作為賭注的、瘋狂到極致的對賭協(xié)議！

張一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那顆習(xí)慣了用數(shù)據(jù)和邏輯來思考的大腦，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更沖動的力量，徹底占據(jù)了。

那就是，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對知己的渴望，對成功的野心！

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

“好！”他幾乎是吼出了這個字，“我答應(yīng)你！”

“但是，我同樣需要見你一面。我要知道，我的公司，將要迎來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戰(zhàn)友’。”

“可以。”劉江笑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贏得了這場交鋒。

“下周，我來京城。”

“到時候，我們當(dāng)面，簽合同。”

掛斷電話，劉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腳下這座城市的璀璨燈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的腦海里，已經(jīng)開始飛速地，構(gòu)建起那個，足以讓“抖樂”一飛沖天的、詳細(xì)的運(yùn)營計劃。

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將他手里的那三首“大殺器”，和“抖樂”這個平臺，進(jìn)行一次完美的、史無前例的綁定。

他要讓《往后余生》這首歌，不是通過電視臺，不是通過唱片公司，而是在“抖樂”上，引爆！

他要讓所有人，都因為這首歌，而去下載這個APP。

他要用最野蠻、最直接的方式，為這個平臺，注入第一波，最精準(zhǔn)、也最瘋狂的流量！

而他，將成為這場流量盛宴背后，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贏家。

他拿起手機(jī)，撥通了阿飛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那頭傳來阿飛激動得快要破音的聲音：

“老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好聲音】的導(dǎo)演組回話了！他們對《往后余生》這首歌，非常非常感興趣！想買下來，給他們這季的冠軍學(xué)員唱！”

“是嗎？”劉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告訴他們。”

“這首歌，不賣。”

“什么？！”阿飛的聲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不……不賣？老板，您沒開玩笑吧？那可是【好聲音】啊！這首歌只要一播，立馬就火遍全國了啊！”

“我知道。”劉-江的語氣，依舊平靜。

“所以，我們要換一種，更好玩的玩法。”

他頓了頓，用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在下達(dá)神諭的語氣，緩緩地說道：

“你現(xiàn)在，就去注冊一個，名叫【一個業(yè)余的民謠歌手】的抖樂賬號。”

“然后，把《往后余生》這首歌的DEMO，配上一張黑白色的、看起來很有故事感的靜態(tài)圖片，發(fā)上去。”

“記住，什么文案都不要寫。”

“就這么，發(fā)上去。”

“然后，等著看好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