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棠用沾水的手指將碎發別到耳后，這個習慣性動作在鏡頭里顯得格外笨拙。直播間右上角的觀看人數顯示“143“，比她平時多出整整兩位數。

“今天...今天我們要用酸奶盒做筆筒?！八÷曊f著，從抽屜里取出皺巴巴的包裝盒。彈幕區零星飄過幾條互動：

【天天向上】：主播的手在抖耶

【用戶A】：這盒子我家狗都不啃

溫小棠正要解釋，突然注意到一個異常現象——觀眾列表里，有七個用戶名是亂碼組成的ID，像是“ASDFG123““QWERT456“這樣的組合。更奇怪的是，這些賬號的注冊時間都顯示是“今天“。

她的指尖在剪刀柄上收緊。昨天深夜那輛停在樓下的黑色轎車，此刻又浮現在腦海中。

剪刀剛碰到紙盒，一條帶著VIP特效的金色彈幕突然劃過：

【FSY】：關掉位置共享

溫小棠的手一抖，酸奶盒被剪出一道歪斜的裂口。她下意識看向直播設置，發現“顯示地理位置“的選項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謝、謝謝提醒...“她結結巴巴地關閉設置，卻發現那七個亂碼ID同時發送了相似的內容：

【ASDFG123】：繼續啊

【QWERT456】：別停

私信提示音在此刻炸響。溫小棠點開時，手機突然卡頓，屏幕上只剩下傅硯川發來的兩條信息：

【FSY】：現在立刻下播

【FSY】：有人在追蹤你的IP

溫小棠的手指懸在關機鍵上方不到一厘米時，整個房間突然陷入黑暗。

“??！“

黑暗中，她碰倒了水杯。冰涼的液體浸透牛仔褲的瞬間，窗外傳來汽車引擎啟動的聲音。她摸索著來到窗前，看見那輛黑色轎車正緩緩駛離小區，車頂的天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手機屏幕突然自動亮起，顯示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別開燈他們還在樓下」

溫小棠的呼吸凝固了。這個“他們“是誰？FSY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機號的？

當門鎖傳來“咔噠“聲時，溫小棠正用顫抖的手指撥打110。通話界面還沒加載完成，一個高大的黑影已經站在了她面前。

月光從那人背后照進來，勾勒出寬闊的肩膀輪廓。溫小棠后退時撞到茶幾，疼痛讓她看清了來客左手腕上的表——深藍色鱷魚皮表帶，鉑金表扣，在黑暗中泛著幽微的光。

“噓?！案党幋ǖ穆曇舯戎辈ダ锏统潦叮坝腥齻€記者蹲在消防通道?！?

他扔過來一部嶄新的手機：“用這個聯系我?！稗D身要走時，溫小棠突然抓住他的袖口：“為什么幫我？“

男人在陰影里停頓片刻，抬起左手解開表帶。月光照出一道橫貫腕部的疤痕，像蒼白皮膚上爬著的蜈蚣。

“因為你讓我睡著了?！?

清晨五點，星耀大廈頂層。

傅硯川將第三杯黑咖啡放在辦公桌上，面前的監控屏幕顯示著溫小棠小區的六個不同角度。小林助理站在一旁，手里捧著剛拿到的調查報告。

“查清楚了，那七個小號都來自天悅直播?！靶×只瑒悠桨澹案婀值氖?，他們使用的IP跳板服務器...“

“是星耀上個月淘汰的那批。“傅硯川打斷他，手指敲擊鍵盤調出一段代碼，“有人故意用我們的舊設備做掩護?！?

監控畫面突然閃爍，其中一個攝像頭拍到溫小棠的窗戶。窗簾縫隙間，女孩正小心翼翼地將傅硯川留下的新手機藏進餅干盒。

“聯系安保部?！案党幋P閉監控，“今天之內，把1809號病房的陳教授轉到VIP區。“

小林愣?。骸澳遣皇墙o溫小姐母親準備的嗎？您還沒問她...“

“她會同意的。“傅硯川點開星耀TV后臺，將“溫溫的小廚房“直播權限改為“僅限特定用戶觀看“，“在她學會保護自己之前?！?

溫小棠用勺子攪動著白粥，目光不時瞟向客廳角落的餅干盒。母親溫惠珍坐在餐桌對面，正把帕羅西汀藥片按進每周分裝盒里。

“棠棠，昨晚是不是斷電了？“母親突然問道，“我好像聽見你房間有說話聲?！?

勺子撞在碗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溫小棠低頭掩飾慌亂：“是...是直播間的觀眾連麥?！?

溫惠珍的手突然停在藥盒上方。她拿起一片藥對著陽光看了看：“這盒藥...味道不太對?！?

“怎么會？“溫小棠接過藥片，突然想起傅硯川的警告。她裝作不經意地問：“媽，這藥是哪家醫院的處方？“

“不就是你張阿姨介紹的那家私立醫院嗎？“溫惠珍咳嗽兩聲，“叫什么來著...星辰醫療？“

溫小棠的指尖發冷。星辰醫療是星耀集團旗下的高端私立醫院，而FSY送給她的新手機里，正好存著星辰醫療首席專家的聯系方式。

當晚十點，溫小棠準時開播。鏡頭經過精心調整，再也拍不到任何藥瓶或私人用品。觀眾列表里，【FSY】的ID如約出現。

“今天給大家讀《小王子》第21章...“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加輕柔，余光卻盯著另一個數據——雖然直播間顯示只有25人在線，但流量統計顯示實際有超過300個隱藏觀看者。

讀到“馴養“段落時，一條彈幕突然跳出：

【用戶3291】：主播知道星耀集團為什么對你感興趣嗎？

緊接著是更多類似提問：

【用戶ABX】：傅硯川昨晚去你家了吧？

【ASDFG123】：醫藥費付不起了？

溫小棠的朗讀聲戛然而止。就在這時，【FSY】連刷10個“宇宙飛船“，金色彈幕覆蓋了所有惡意提問：

【FSY】：十一點了去睡覺

下播前，溫小棠鬼使神差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了句：“晚安，傅先生?！?

她沒看到的是，星耀大廈里，傅硯川正把這句話設置成手機提示音。

深夜，溫小棠撬開了傅硯川留下的那部手機的后蓋。在電池與機身之間，藏著一枚微型存儲卡。

插入電腦后，屏幕上跳出三個文件夾：

「溫惠珍_病歷備份」

「星辰醫療_異常數據」

「傅硯川_睡眠記錄」

最后一個文件夾里，是長達三年的失眠監測圖表。最近五天的曲線突然變得平緩，每一條波谷都標注著相同的時間點——恰好是溫小棠每晚直播的時段。

文件夾最深處，藏著一張老照片：年輕的傅硯川站在“星辰醫療研究中心“的招牌下，身旁是笑容溫柔的溫惠珍。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

「GABA受體研究組全體成員 201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