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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獨眼巴羅和米勒

陳默走在薩克拉門托那風聲鶴唳的街道上。

寬檐帽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了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那雙在陰影中,依舊平靜得可怕的眼睛。

他的大腦,在以一種極致的速度運轉著,將這盤因為一個孩子的死亡而被徹底攪亂的棋局,重新進行推演。

是誰,綁架并殺害了考德威爾法官的孫子?

漢弗萊或者米勒?

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就被他否決了。

這兩個人雖然傲慢、貪婪,但他們是“體面人”。

他們更習慣用法律、金錢和政治手腕,來將敵人置于死地。

綁架撕票這種下三濫且極易引火燒身的手段,不符合他們的風格,更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那么,是馬丁代表?

為了陷害對手,不惜用一個孩子的性命來做賭注?

陳默同樣搖了搖頭。

馬丁雖然有野心,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在舊規則下游刃有余的政客。

他有顧慮,有底線,更有對失控的恐懼。

他沒有這種玉石俱焚的膽魄。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種,也是最可怕的可能——

一個隱藏在他們所有人視線之外的第三方。

陳默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冰冷的寒光。

他知道,自己之前所有的計劃,都建立在一個可控的基礎之上。

但現在,這個兇手的出現,為自己的計劃,增添了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變數。

這個家伙,必須死。

不僅要死,而且,還要死得恰到好處。

一個無比清晰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迅速成型。

第一步,找到這殺人兇手。

第二步,將這殺人兇手,從這個世界上徹底地抹去。

最后一步……

陳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模毫無暖意的微笑。

他要將這兇手所有的罪惡,連同那具孩子的尸體一起,打包成一份“禮物”,一份足以將米勒徹底送進地獄的“鐵證”,親自送到考德威爾法官的手里。

米勒想用一份《外國礦工稅法案》來將自己置于死地。

那么,自己就用一樁“謀殺法官孫子”的驚天重罪,來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這,才是真正的,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想到這里,陳默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裝,將寬檐帽壓得更低,那張因受傷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也重新被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他要做的,是在薩克拉門托這座巨大的城市里,尋找一個沒有名字、沒有根基、如同幽靈般的兇手。

而碼頭區,作為這座城市最混亂、也最藏污納垢的地方,無疑是最好的起點。

這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海水的咸腥、煤炭的煙塵、以及廉價酒精的刺鼻味道。

無數衣著各異的工人、水手、妓女、賭徒,在燈光與陰影之間穿梭,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屬于這個時代的、粗糲而又原始的欲望。

陳默像一滴水匯入大海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片混亂的人流。

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那些喧囂的酒館和嘈雜的街頭表演上。

他在尋找,在尋找那個不屬于這里的、充滿了不和諧感的變數。

突然,一陣騷動,從前方一個堆滿了貨箱的、漆黑的巷子里傳來。

他看到,一群人,正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禿鷲,好奇而又貪婪地,向著巷子深處涌去。

陳默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他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繞了一個更大的圈子,從另一頭,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片圍觀的人群。

人群的前方,幾名手持短棍的衛兵,正色厲內荏地維持著秩序。

他們的腳下,一具小小的單薄女性尸體,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泥地里。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郎,金色的頭發,穿著一件華麗卻又沾滿了污泥的長裙。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脖頸處,一道清晰的勒痕,如同項鏈,死死地纏繞著她的脖子。

陳默的目光,在那張早已失去血色、卻又無比熟悉的臉上,緩緩地停了下來。

“安娜貝爾……”

他認得她!

就是這個女人,在兩天前,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從“獨眼”巴羅的腰間,替自己偷來了那串鑰匙!

而現在,她卻如同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工具,被毫不留情地丟棄在了這個骯匆的巷子里!

陳默只能站在人群外,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那張美麗的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三天前,在酒館后巷,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拿著你的錢,離開薩克拉門托,永遠別再回來。”

這個蠢女人。

她沒有聽從自己的勸告,被那一點點可憐的金錢,和那虛無縹緲的希望,蒙蔽了雙眼。

而現在,她就如同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工具,被毫不留情地丟棄在了這個骯臟的巷子里。

陳默轉身,平靜地,重新融入了碼頭區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安娜貝爾的死,是一個計劃之外的變數。

毫無疑問,兇手,就是“獨眼”巴羅。

這本是一件與自己扳倒米勒的宏大計劃,毫無關聯的黑幫私事。

但現在,陳默決定,讓它們“有關聯”。

但他不打算親自出手。

在這座風聲鶴唳的城市里,他多做任何一件事,都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不屬于自己,卻又足夠鋒利,能替他完美地解決掉巴羅這個“小麻煩”,同時又能將薩克拉門托這潭水攪得更渾的刀。

一個名字,浮現在了陳默的腦海里。

平克頓偵探事務所。

……

半小時后,薩克拉門托,平克頓偵探事務所臨時租用的辦公點外。

一個衣衫襤褸的報童,在收下了一枚足以讓他吃飽一個星期的鷹洋后,像一只靈巧的老鼠,悄無聲息地溜到了辦公室的后門。

他將一封沒有任何署名的信件,從門縫底下,塞了進去。

然后,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薩克拉門托那無邊的夜色之中。

辦公室里,一名正在整理卷宗的平克頓探員,注意到了門縫里那多出來的白色信封。

他有些不耐煩地走過去,將其撿起,拆開。

信上的字跡,是用左手刻意寫得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像出自一個沒讀過多少書的底層人之手。

信的內容,更是充滿了語法錯誤,和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先生們,我……我不敢說出我的名字。我知道一件事,一件關于考德威爾法官孫子的大事!碼頭區那個被殺的妓女安娜貝爾,她……她是被滅口的!”

“她在死前,曾向我炫耀,說她搭上了一個雄鷹俱樂部的大人物,賺了一大筆錢!她說,那個大人物,讓她去辦一件‘臟活’,事成之后,就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殺了她的,是‘獨眼’巴羅!一定是那個大人物,怕事情敗露,所以才花錢,雇了巴羅這個碼頭區的地頭蛇,去殺人滅口!”

“求求你們,快去查查巴羅吧!那個妓女手里,一定還攥著那個大人物的線索!再晚……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那名探員看著這封信,臉上那副慵懶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專注和興奮!

他立刻拿著信,沖進了主管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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