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亞斯·奈杰勒斯·布萊克！

霍格沃茨歷任校長中，風評最差的那一位——這點在城堡走廊的竊竊私語和畫像們的冷嘲熱諷里幾乎成了共識。

未等鄧布利多開口，另一幅畫框里，一個體格壯碩、紅臉膛的巫師猛地將半身探入布萊克的肖像畫邊界線內，緊挨著他那面色鐵青的同僚。

“來啊，布萊克！跟我比劃比劃！”那巫師咆哮著，帶著近乎沸騰的戰意，“用你那套純血至上的陳詞濫調，和我的拳頭較量較量，看哪樣更結實耐揍！”

“你這莽撞無腦的格蘭芬多蠢貨！”布萊克忍無可忍，厲聲咒罵。話音未落，更多的前任校長肖像紛紛行動起來，目標明確地向布萊克的地盤發起“入侵”。

霍格沃茨的漫長歲月里，獅院誕生的校長確實遠超蛇院、鷹院和獾院的總和，此刻畫像中的這片喧囂就是明證。

校長室內，對峙畫框旁。

“來點喝的嗎，我親愛的孩子？”鄧布利多微微前傾，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鏡片閃爍著和善的光芒，他朝威廉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黃油啤酒？茶？或者清爽的檸檬水？”

“茶就好，謝謝您，校長。”威廉略作思考，謹慎地回答。

鄧布利多的長袖輕輕一揮，一堆糖果悄然出現在桌角的銀盤里，種類多得讓人眼花繚亂。威廉只認出其中樸素無華的太妃糖。

“啊，這些甜蜜的小煩惱，”鄧布利多的笑容帶上了幾分孩童般的頑皮，“除了太妃糖，其余的全都是霍格莫德村蜂蜜公爵的珍藏。等你三年級能去那里，一定得嘗嘗。不過現在嘛……”他饒有興味地拈起一顆形狀與蟑螂極其相似的糖果，“要不要試試這個蟑螂堆？味道非常獨特，就是……嗯，需要點想象力，它總能讓人感覺自己真在品嘗一只勇敢的小家伙。”他說著，將糖果精準地拋入口中，“嘎嘣”一聲，異常清脆的碎裂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

威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他果斷地避開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小生物”，拿起一塊外觀最不起眼的太妃糖，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

“你是個本質很好的孩子，威廉，”鄧布利多一邊愜意地回味著舌尖殘留的奇特甜蜜，一邊進入了正題。他注視著威廉，目光銳利而溫和，“盡管這次，嗯，表現方式有些……過于激烈了，但這依然掩蓋不住你那顆善良心靈的初衷，我說得對嗎？”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鄧布利多校長。”威廉避開那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簾，盯著面前茶碗中那一片裊裊升起、色澤金紅的熱氣發呆。

“在麻瓜的著作里，我曾讀到過一種精妙的說法，”鄧布利多的聲音放得更緩，像在講述一個古老的秘密，“內心柔軟的人，常因害怕受傷而筑起堅硬的外殼，偽裝成他們不愿被看見的模樣。”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牢牢鎖定威廉，“毫無疑問，你就是這樣的孩子。哈利在麻瓜小學的時光，多虧了有你在他身邊……這讓他在許多……唔，‘校園霸凌’這個詞對嗎？”鄧布利多似乎在斟酌一個不算常用的麻瓜詞匯。

“是的，校長，您說的對，是校園霸凌。”威廉悶聲回應，仿佛內心的堡壘被點破了一角，露出些許壓抑的沉悶。

“你保護哈利的方式——盡管其手段的激烈程度值得商榷——但這絲毫不能抹殺你那份珍貴的善意。”鄧布利多的語氣愈發柔和，“一個剛接觸魔法不久的小巫師，就能嫻熟地施展出不遜于傲羅水平的石化咒，這份天賦確實令人驚嘆……”他湛藍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既有對這嶄新才華的欣慰，也有一絲深埋的憂慮。欣慰于霍格沃茨又迎來一位天才學子，擔憂則源自遙遠而不甚愉快的回憶——幾十年前，那個同樣才華橫溢、最終卻走上歧路的斯萊特林學生……

“您想錯了，校長，”威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掙扎，“我并不……如您所想的那樣善良。”對著這位畢生奉獻給霍格沃茨、眼神疲憊的老者，他感到了一絲愧疚。

“沒關系，威廉，我都理解的，”鄧布利多卻溫和地笑了，仿佛看穿了這層小小的嘴硬，“不過，這次必要的懲戒恐怕無法避免。否則，我們親愛的麥格教授，”他無奈又帶點狡黠地眨眨眼，“恐怕會用她那足以穿透古墻的蘇格蘭式絮叨追著我念叨整個學期。這對一個年逾百歲的老人來說，簡直是災難，你說是不是？”

“這是當然的，鄧布利多校長，”威廉坦然接受了，“犯了過錯，理應承擔后果。”他一向信奉規則，不僅約束自己，也約束他人。

“我很高興你能理解這一點，”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做出了最后的決定，“所以，斯萊特林扣五十分。”他語氣溫和，但裁決分明。威廉恭敬地點點頭，表示接受。

離開校長室那扇沉重的櫟木門，威廉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與那位睿智而強大的老人共處一室，無形的壓力始終縈繞著他。

“不過，至少我能確定，”威廉沿著兩邊掛滿肖像、僅靠火把躍動光芒照亮回廊通道的古老石壁走著，即使在白天，這座千年古堡內部也顯得幽暗深邃，“鄧布利多校長這次沒有對我施展攝神取念。”也許，對于一位經歷了百年風云、見證過人心萬相的老人而言，無需魔法，歲月沉淀的洞察力已足夠看清一個年輕靈魂的本質。

醫務室。

龐弗雷夫人——那位永遠為病人健康而憂心忡忡的醫療翼女王——用她那可以冰封火焰的目光審視著前來探望的威廉。

“馬爾福先生現在需要靜養，絕對——不能——打擾他太久！”她的語氣不容置疑。

“當然，龐弗雷夫人。”威廉立刻應承道。

他走向德拉科·馬爾福的床邊。此刻，那位金發的斯萊特林正抱著一個特制的大號嘔吐桶猛烈地干嘔著，臉色發綠。不遠處放著一個還冒著詭異綠色蒸汽、散發著刺鼻藥草味的杯子。

“威廉！”馬爾福剛來得及吐出幾口黏糊糊的鼻涕蟲，便急切地抬起頭，聲音因嘔吐而沙啞，“鄧布利多沒有——嘔——開除你吧？”

“當然沒有，”威廉帶著安撫的笑意，“只是斯萊特林為此失去了五十分。”

“那就好，”德拉科長長地、幾乎帶著解脫般地呼了口氣，“要是……嘔……在你聯系上我父親之前就被開除……就算他是校董，也難辦得很……”他抽空解釋了一句，又難受地埋下頭。

“龐弗雷夫人說過，這個有趣的副作用什么時候會結束嗎？”威廉挑起一邊眉毛，饒有興味地看著那不斷從德拉科口中涌出的、軟綿綿蠕動著的“小生物”。

“她說吐……吐干凈……就好了……大概還得幾小時？”馬爾福虛弱地回答，語氣里充滿不確定和痛苦。

“既然如此，”威廉輕快地說，從袖中抽出一本厚皮書，“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吧。”他把書在馬爾福眼前晃了晃。

“《神奇動物在哪里》？紐特·斯卡曼德寫的？”馬爾福瞥了一眼書名，即使不適，眼神里也掠過一絲熟悉，“知道……我爸爸認識他……聽說是個怪人……現在好像住北美？”

“確實是個了不起的怪人，”威廉攤開書頁，津津有味地讀起來，“能和那么多奇妙生物親密接觸。”

可惜這份閱讀時光沒能持續多久。沒多久，龐弗雷夫人那嚴厲的目光就鎖定了他，毫不客氣地將他“請”出了醫務室，理由是“保持安靜環境重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