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戚夫人被殺 一

卻說陳平與周勃奉詔往斬樊噲， 兩人在途中邊走邊合計(jì)。陳平說：“樊噲乃梟雄之將，現(xiàn)握兵權(quán)，若是不肯奉詔造起反來，我二人豈不是白白送死？縱使樊噲俯首聽命，可他是呂后妹夫，眼下皇帝病得這么厲害，萬一皇帝死了怎么辦？到時呂后還不是歸罪我們。”

周勃一聽沒了主張，便問陳平道：“要么把樊噲放了？”陳平說：“放也不能放，萬一皇上不死呢？咱們不如把他綁上囚車送到長安，或殺或免讓皇上自己決定?！敝懿J(rèn)為這個主意不錯。

此時樊噲統(tǒng)領(lǐng)大兵定了燕地十八縣，駐扎薊南。陳平與周勃行到薊南，離軍十里停住不進(jìn)，下令隨從人等就地筑成一壇，卻遣人持節(jié)前往軍中，命樊噲到來受詔。樊噲覺得高祖使者自己不到軍中，卻在遠(yuǎn)地筑壇召他受詔，不知道什么意思。樊噲也沒多想，立即一個人騎馬趕來接詔。

不料臺后忽然轉(zhuǎn)出周勃，當(dāng)即下令將樊噲拿下釘入囚車，接著又趕到中軍大帳代替樊噲。陳平押解囚車返回長安。

行不數(shù)日，路人傳說高祖駕崩。陳平慶幸自己沒將樊噲斬首，于是立即趕回長安。

陳平跌跌撞撞地跑入宮中，跪倒在漢高祖靈前放聲大哭，邊哭邊說道：“您讓我就地?cái)貨Q樊噲，我不敢輕易處置大臣，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他押解回來了?！边@話明明是說給活人聽的。呂后聽說樊噲沒死，又見陳平淚流滿面，便安慰道：“君可暫行回家歇息。不宜過于勞苦?！标惼匠脵C(jī)請求留在長安，呂后也就答應(yīng)了，還拜他為郎中令輔助新皇。陳平不殺樊噲，再次保全了自己。

卻說惠帝五歲時被高祖立為太子，到了九歲，高祖即皇帝位，又立為皇太子，如今高祖駕崩，年已一十七歲，嗣立為帝?；莸厶煨詫捜手?jǐn)慎，但未免過于柔弱，國事多由呂后專斷。呂后為人妒忌，心又狠毒，看著高祖留下的一班嬪妃，就如眼中釘一樣十分痛恨。尤其戚夫人恃寵謀易太子，呂后最為切齒，如今得志，便欲將一肚皮怨恨盡數(shù)發(fā)泄。

等到高祖喪葬事畢，呂后下令將高祖嬪妃都囚入永巷。妃嬪中有生皇子封為國王者，也不得隨子赴國，只有薄姬平日無寵少得進(jìn)見，其子劉恒現(xiàn)為代王，呂后獨(dú)許其回代，薄姬因此得為代王太后。

其她妃嬪都被囚入永巷，衣食粗惡不免饑寒，回想平日吃的都是珍饈美味，穿的是珠玉錦繡，如今繁華過眼往事成空，一個個花容慘淡長吁短嘆。

戚夫人本是呂后第一冤家，劉邦死后，戚夫人失去了唯一靠山，她向呂太后請求三尺白綾，但是呂雉拒絕了。她不可能這么便宜了她。她要折磨戚夫人，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據(jù)說有這么一件事，在和項(xiàng)羽爭霸時，劉邦曾經(jīng)兩天沒有入睡，呂后和樊噲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無法讓劉邦從地圖邊挪動腳步，呂后不得以只好求助戚夫人。戚夫人不進(jìn)軍帳，只在自己的營房中輕聲唱了幾句歌詞，劉邦就像個繩牽木偶一樣循聲而往，最后在戚夫人那里足足歇息了一天一夜。這件事給了呂后非常大的打擊，戚夫人也為自己的慘死埋下了伏筆。

呂后令人將她漂亮的秀發(fā)一根一根扯下來，然后用鐵鏈拴住脖子，穿上粗笨的囚衣，讓她天天搗米。戚夫人自小嬌生慣養(yǎng)，只知道吹彈歌舞，如今卻要她做此苦工。為了防止她自殺，呂后派人二十四小時把守。

戚夫人沒日沒夜地?fù)v米，一邊搗米一邊流淚，一邊流淚一邊唱歌：

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相伍！相離三千里，誰當(dāng)使告汝！

這首《舂歌》形式靈活，語言質(zhì)樸，情感真摯。一個被侮辱與被傷害的弱女子形象呼之欲出，千百年來打動了無數(shù)讀者的心，成為可以與《垓下歌》、《大風(fēng)歌》媲美的千古絕唱。

呂后所派監(jiān)舂之人聽到戚夫人歌詞中含有怨恨，不敢隱瞞，便來告知呂后。呂后一聽大怒道：“賤人還想倚靠她的兒子！我如今先把她的兒子殺了，然后再來慢慢處治她。”于是遣使前往趙國，召趙王如意來京。

周昌接到使者送來的竹簡時，正站在邯鄲城外的漳水河畔。春寒料峭中，他望著對岸趙國王宮飛檐翹角的輪廓，想起劉邦臨終托付的情景——那日未央宮的青銅燈樹映著劉邦蠟黃的臉，老人枯槁的手死死攥著他的腕甲："周昌，如意這孩子就托付給你了。"

此刻他凝視著竹簡，三枚火漆印赫然在目。第一枚是呂后特制的朱雀紋，第二枚是長安少府的魚符，第三枚竟蓋著太子劉盈的螭虎印。

"來人！"周昌突然轉(zhuǎn)身，腰間玉具劍撞在車轅上發(fā)出脆響。侍從慌忙捧上輿圖，他枯瘦的手指劃過漳水與滏陽河交匯處："傳令北城守軍，今夜子時在叢臺下埋設(shè)伏弩。再讓西城的冶坊連夜打造三百面蒙皮鼓。"

當(dāng)夜子時，叢臺下的蘆葦蕩里蟄伏著三百名趙國銳士。他們手中的秦弩經(jīng)過周昌秘密改良——將望山刻度放大三倍，箭鏃換作邯鄲特產(chǎn)的寒鐵錐。城頭蒙皮鼓被浸透桐油，鼓槌系著浸過火油的麻繩。

這是周昌擔(dān)心劉如意抗旨不遵，呂后派兵征討才準(zhǔn)備的。

第二天周昌謊稱劉如意有病，拒絕赴京。

使者一次往返，趙王不至，二次往返，趙王仍然不至。呂太后問明使人，原來是周昌一人阻往。周昌對朝使說：“當(dāng)初高皇帝將趙王囑咐與臣，命臣盡心保護(hù)。今趙王年紀(jì)尚少，竊聞太后怨恨戚夫人，欲召趙王進(jìn)京殺害，趙王有病，臣期期不敢奉詔！”

使者依言回報(bào)，呂后見三次召他不來，又聞周昌許多言語，愈加憤怒。于是想出一條調(diào)虎離山的法兒，先召周昌，再召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