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時，林小滿正夢見自己在跑馬拉松。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按掉鬧鈴，發現全身肌肉酸痛得厲害——這是昨天運動會的“戰果“。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顯示今天是個好天氣，她伸了個懶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

“今天是志愿填報指導會！“

餐桌上，媽媽已經準備好了豆漿和包子。自從父親的信件事件后，母女倆的關系微妙地親近了許多。媽媽不再對林小滿的學業喋喋不休，而是學會了傾聽。

“聽說你們班運動會上拿了年級第三？“媽媽遞過來一個肉包。

林小滿點點頭，嘴里塞滿食物：“嗯，陳悅跳高拿了第一，周小雨4x100接力破了校紀錄。“她頓了頓，“我三千米跑了第七。“

媽媽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我女兒居然能跑三千米了？“

“李老師硬給我報的名。“林小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跑完差點癱在地上，是陸遠他們把我扶起來的。“

提到陸遠時，她注意到媽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復雜，但很快恢復了正常。血緣的事，她們心照不宣地很少提起。

“對了，“媽媽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傳單，“你蘇阿姨給的，北大的招生宣講會，下周六。“

林小滿接過傳單，上面印著“北京大學醫學部“幾個大字。她想起蘇雯曾經說過，陸遠的親生父母都是軍醫，而陸遠自己也對醫學表現出興趣。

“我會去的。“她把傳單小心地夾進課本里。

校園里的銀杏葉已經開始泛黃。林小滿走進教室時，周小雨正站在椅子上，聲情并茂地向同學們描述昨天接力賽的驚險一幕。

“...然后就在最后一棒交接時，三班的王婷差點撞到我，但我一個側身——哦！小滿來了！“周小雨跳下椅子，一把抱住林小滿，“我們的長跑健將！“

同學們善意地笑起來，有人還鼓起了掌。林小滿臉頰發熱，這種被關注的感覺既陌生又溫暖。以前大家只會稱贊她的考試成績，現在卻因為一場普通的運動會比賽為她喝彩。

“安靜，安靜！“李老師走進教室，手里拿著一摞表格，“今天上午是高考志愿填報指導會，大家帶上筆記本，現在去禮堂。“

禮堂里已經坐滿了高三學生。林小滿找到自己班的位置，剛坐下就看見陸遠在不遠處朝她揮手。自從知道他們是表兄妹后，陸遠反而比從前更開朗了，仿佛卸下了某種負擔。

指導會持續了整個上午。招生辦的老師詳細講解了平行志愿的填報技巧、各高校的錄取規則，以及如何根據自己的排名合理選擇學校。

“記住，“老師推了推眼鏡，“志愿填報就像穿衣服，最想去的學校放在第一志愿，即使有點夠不著也要試一試，但后面一定要有保底的選擇。“

林小滿在筆記本上認真記錄著。她的目標是北大中文系，但按照去年的錄取線，她的月考成績還差一點。想到這，她不自覺地咬了咬筆帽。

“想什么呢？“陳悅小聲問。

“我在算北大的分數線。“林小滿嘆了口氣，“上次月考沒考好，得在期中考試追回來。“

陳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是林小滿，沒問題的。“

中午吃飯時，四人組照例聚在食堂角落。周小雨興奮地討論著要報考哪所大學的體育系，陳悅則對政法大學情有獨鐘。

“陸遠呢？“林小滿問，“想好報哪里了嗎？“

陸遠舀了一勺西紅柿炒蛋：“北大或者協和吧，學醫。“他頓了頓，“我媽...蘇教授說，我親生父母都是軍醫。“

餐桌上一時安靜下來。這是陸遠第一次主動提起他的身世。

“學醫好啊！“周小雨打破沉默，“以后我們看病就找你了！“

大家都笑起來，氣氛重新變得輕松。林小滿注意到陸遠感激地看了周小雨一眼，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總是知道如何化解尷尬。

下午是自習課。林小滿翻開數學練習冊，卻發現自己的注意力無法集中。窗外的天空湛藍如洗，幾朵白云悠閑地飄過，讓她想起周末爬山時看到的景色。她偷偷從書包里拿出父親的照片，夾在課本里端詳。照片上的父親年輕英俊，抱著嬰兒時的她，笑容溫暖。這是十年來，她第一次感到與父親如此接近。

“在看什么？“同桌的王麗湊過來，隨即驚訝地睜大眼睛，“這是...你爸爸？好年輕啊！“

林小滿點點頭，小心地收起照片：“嗯，最近剛找到的。“

“你長得真像他。“王麗真誠地說，“特別是眼睛。“

這句話讓林小滿心里一暖。放學后，她特意去了趟照相館，把照片掃描備份，還洗了幾張不同尺寸的。回家的路上，她把最小的一張放進了學生證夾層。

晚飯后，林小滿坐在書桌前，面前攤著各科作業。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四人組的群消息。陸遠發了一道物理題的解法，周小雨發了個“看不懂但好厲害“的表情包，陳悅則分享了一篇關于志愿填報的公眾號文章。

林小滿笑著回復了一個“收到“，然后點開陸遠的私聊窗口：“這道題第三步是怎么轉換的？“

陸遠很快回復：“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我寫給你看。“

幾分鐘后，一張寫滿公式的草稿紙照片發了過來。陸遠的字跡工整有力，關鍵步驟還用紅筆圈了出來。林小滿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解題，果然豁然開朗。

“明白了，謝謝！“她發了個笑臉表情。

“不客氣。“陸遠回復，“對了，周六北大宣講會，一起去？“

林小滿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這算是...約會嗎？不，只是同學一起去聽宣講會而已。她深吸一口氣，回復道：“好啊，校門口見？“

“嗯，八點半。“

放下手機，林小滿發現自己竟然在傻笑。她趕緊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到作業上。但書頁上的數學公式仿佛都變成了飛舞的小愛心，怎么也看不進去。

周六早晨，林小滿比平時多花了十分鐘挑選衣服，最終決定穿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外加一件淺藍色外套——清爽但不刻意。媽媽在門口遞給她一個保溫杯：“泡了菊花茶，秋天容易上火。“

“謝謝媽。“林小滿接過杯子，心里暖暖的。

校門口，陸遠已經等在梧桐樹下。他穿著深灰色衛衣和黑色休閑褲，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看到林小滿，他微笑著揮了揮手。

“等很久了嗎？“林小滿小跑過去。

“剛到。“陸遠遞給她一個紙袋，“我媽做的三明治，想著你可能沒吃早飯。“

三明治還是溫的，散發著培根和芝士的香氣。林小滿突然意識到自己確實餓了，道謝后小口吃起來。陸遠走在她身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遠顯得生疏，也不會太近讓人不適。

公交車上人不多，他們找到了并排的座位。陸遠從背包里拿出一本《醫學人文導論》翻看，林小滿則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沉默并不尷尬。

“其實...“在一個紅綠燈路口，陸遠突然開口，“我一直很羨慕你。“

林小滿轉過頭，驚訝地看著他：“羨慕我？“

“嗯。“陸遠合上書，“雖然你父親不在了，但你有關于他的記憶，有照片，還有那封信。“他的聲音很輕，“我對親生父母的所有了解，都來自別人口中的片段。“

林小滿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想起那天在蘇雯家看到的鐵盒，那些軍功章和泛黃的照片。陸遠失去了父母，卻連失去什么都無法完全知曉。

“但是，“陸遠的表情突然明朗起來，“我現在有蘇教授，有你們，已經很幸運了。“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林小滿突然有種沖動，想告訴他自己有多么喜歡這一刻的平靜與美好。但最終，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我們都很幸運。“

北大宣講會在一個寬敞的階梯教室舉行。到場的學生和家長很多，林小滿和陸遠好不容易找到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主持人介紹了北大悠久的歷史和卓越的學術成就，然后各院系的代表輪流上臺講解專業特色和招生政策。

中文系的教授是個和藹的中年女性，她講到文學如何讓人理解人性的復雜，如何在字里行間尋找生活的真諦。林小滿聽得入迷，連筆記都忘了做。而醫學部的宣講則更加務實，詳細介紹了課程設置和臨床實踐機會，陸遠全程認真記錄。

宣講會結束后，他們在北大校園里閑逛了一會兒。秋日的校園美得像一幅畫，銀杏葉鋪就的金色地毯，古樸的建筑，匆匆走過的學子臉上洋溢的自信...一切都讓林小滿心馳神往。

“我一定要考上這里。“她輕聲說，更像是對自己的承諾。

陸遠站在她身邊，望著遠處的圖書館：“一起努力。“

回程的公交車上，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林小滿想著如何提高自己的成績，陸遠則翻看著宣講會上拿的資料。路過一家奶茶店時，陸遠突然提議下車。

“我請你喝奶茶，“他笑著說，“算是慶祝我們確定了目標。“

他們坐在奶茶店的露天座位上，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籠罩著兩個年輕人。林小滿要了杯珍珠奶茶，陸遠則選了檸檬綠茶。

“為北大干杯？“陸遠舉起杯子。

林小滿笑著碰了碰他的杯子：“為夢想干杯。“

奶茶喝到一半時，陸遠的手機響了。是蘇雯打來的，問他什么時候回家，說安華醫生要來給他做例行檢查。

“我得回去了。“掛掉電話，陸遠有些抱歉地說。

林小滿點點頭：“一起走吧，我也該回家了。“

分別時，陸遠突然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書簽遞給林小滿：“宣講會上發的，想著你可能用得上。“

書簽是北大圖書館的紀念品，上面印著一行小字：“知識的海洋沒有邊界。“

“謝謝。“林小滿小心地收好，“下周見。“

“下周見。“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小滿的心情像秋日的天空一樣明朗。高三的壓力、未來的不確定性依然存在，但此刻，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期待。平凡的一天，因為有了目標，因為有了同行的人，變得如此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