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績單發(fā)下來的那天，秋風(fēng)突然變得凜冽起來。林小滿盯著自己跌出年級前十的排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面。班主任李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時，窗外的梧桐葉正打著旋兒落下。

“林小滿，這不是你的水平。“李老師推了推眼鏡，語氣里沒有責備，只有擔憂，“高三第一次月考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找到問題所在。“

林小滿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告訴老師，自己滿腦子都是“表兄妹“和“基因標記“這種事吧？

“我...最近睡得不太好。“她最終選擇了這個最接近真相又最不像借口的解釋。

李老師點點頭：“壓力大很正常。這樣吧，下周的運動會你報個項目，鍛煉一下，換換腦子。“

林小滿瞪大眼睛。她從小到大都是啦啦隊成員，從未想過自己會參加比賽。

“三千米，怎么樣？“李老師已經(jīng)拿起筆在報名表上寫她的名字，“重在參與。“

走出辦公室，林小滿差點撞上匆匆跑過的周小雨。

“小滿！“周小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出大事了！“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陸遠又——“

“不是啦！“周小雨拖著她往教室跑，“是鄭國強！他被正式開除了，剛才教育局的人來把他辦公室的東西都搬走了！“

教室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同學(xué)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d奮地討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林小滿看到陸遠和陳悅站在窗邊，神色平靜中帶著釋然。

“我媽剛發(fā)消息，“陸遠看到她們走近，壓低聲音說，“證據(jù)確鑿，他涉嫌泄露國家機密和受賄，已經(jīng)被移交司法機關(guān)了。“

林小滿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肩頭無形的重擔。自從知道鄭國強與父母死亡的關(guān)聯(lián)后，每次在校園里遠遠看見那個身影，她都會不自覺地繃緊神經(jīng)。

“那個和他見面的神秘人呢？“她問。

陸遠搖搖頭：“暫時沒有消息。不過警方已經(jīng)介入，應(yīng)該不會再來騷擾我們了。“

上課鈴響了，物理老師抱著一摞試卷走進來：“同學(xué)們，把月考卷子拿出來，今天我們講評。“

林小滿翻開自己考砸了的物理試卷，突然發(fā)現(xiàn)背面用鉛筆寫了一行小字：“放學(xué)后生物實驗室見。——安醫(yī)生“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自從知道安華醫(yī)生與XZ-719項目有關(guān)聯(lián)后，林小滿就一直想找機會單獨和她談?wù)劊貏e是關(guān)于父親的事。

生物實驗室在放學(xué)后通常空無一人。林小滿推開門時，安華正站在顯微鏡前，白大褂下露出纖細的手腕，上面戴著一個與蘇雯相似的醫(yī)療手環(huán)。

“來了？“安華頭也不抬，“把門關(guān)上。“

林小滿輕輕帶上門，走到實驗臺前。近距離看，安華比她想象中年輕許多，眼角幾乎沒有皺紋，只有那雙眼睛透著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

“你父親的事，蘇雯都告訴你了吧？“安華終于抬起頭，目光銳利如手術(shù)刀。

林小滿點點頭：“只說他是項目醫(yī)療組的，其他...“

“林建軍是我的師兄。“安華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也是我見過最優(yōu)秀的遺傳學(xué)專家。“她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這是他留給你的。本來應(yīng)該在你十八歲生日時交給你，但鑒于現(xiàn)在的情況...“

林小滿接過信封，手指微微發(fā)抖。信封很輕，上面用鋼筆寫著“給我親愛的女兒小滿“。

“他...是怎么死的？“這個問題在林小滿心里埋藏了十年。

安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官方報告說是車禍。但實際上...“她突然停下，警惕地看了眼門口，“有人來了。“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陸遠探頭進來：“小滿？蘇教授讓我來接你——哦，安醫(yī)生好。“

安華的表情瞬間恢復(fù)專業(yè)性的平靜：“正好，陸遠，你的最新檢查報告出來了。各項指標都很穩(wěn)定，繼續(xù)保持。“

離開學(xué)校時，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小滿把信封小心地放進書包最里層，決定回家后再看。

“安醫(yī)生跟你說了什么？“陸遠問。

“關(guān)于我父親的事。“林小滿輕聲回答，“還給了我一封信。“

陸遠點點頭，沒有追問。這種恰到好處的尊重讓林小滿心頭一暖。自從知道他們是表兄妹后，陸遠反而比從前更加體貼，卻又保持著令人舒適的距離。

回到家，林小滿鎖上房門，才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年輕的父親抱著還是嬰兒的自己，旁邊站著蘇雯和另一個短發(fā)女子——想必就是安華。背景是一個實驗室，墻上隱約可見“XZ-719項目組“的字樣。

信很短：

“親愛的小滿：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jīng)不能陪在你身邊了。請記住，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一個更安全的世界。你很特別，小滿，但不是鄭國強說的那種'特別'。你的基因里有我和你媽媽最美好的部分，這就足夠了。

永遠愛你的爸爸“

信的末尾附著一串數(shù)字，像是電話號碼，又像是密碼。林小滿把信貼在胸口，眼淚無聲地滑落。十年的疑問終于有了答案，雖然不是全部，但足夠了。

周末，四人組相約去爬山。這是他們新學(xué)期第一次集體出游，也是風(fēng)波平息后的放松之旅。秋高氣爽，山間的楓葉已經(jīng)開始泛紅。

“所以，一切都結(jié)束了？“周小雨氣喘吁吁地爬上一塊大石頭，問道。

陳悅遞給她一瓶水：“鄭國強被抓，陸遠的身世之謎解開，小滿拿到了父親的信...看起來是的。“

陸遠站在觀景臺上，望著遠處綿延的山脈：“不，是新的開始。“

林小滿明白他的意思。高三才剛剛開始，大學(xué)、未來，還有無數(shù)可能性在前方等待。那些秘密和危險已經(jīng)成為過去，而生活還要繼續(xù)。

下山時，他們路過一座小寺廟。周小雨非要進去求簽，大家只好跟著。林小滿抽到的簽上寫著：“風(fēng)停浪靜，揚帆正當時。“

“很準嘛！“周小雨搶過簽文看了看，“看來你要時來運轉(zhuǎn)了！“

回程的公交車上，林小滿靠著窗戶昏昏欲睡。陸遠坐在她旁邊，戴著耳機聽英語。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cè)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林小滿突然意識到，就這樣，很好。表兄妹也好，朋友也罷，能夠一起經(jīng)歷風(fēng)雨，又一起回歸平靜的生活，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運。

周一早晨，校園恢復(fù)了往日的秩序。鄭國強的事情漸漸成為同學(xué)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高三的重點永遠是學(xué)習(xí)。林小滿重新投入題海，陸遠也開始為物理競賽決賽做準備。偶爾，他們會在天臺上分享零食和心事，但更多時候，是各自埋頭于書本和試卷中。

一個月后的運動會上，林小滿站在三千米起跑線上，雙腿發(fā)顫。她從未跑過這么長的距離，但李老師期待的目光讓她無法退縮。

“加油！“陸遠在跑道旁對她做口型。周小雨和陳悅拉起了橫幅，上面畫著夸張的加油標語。

槍聲響起，林小滿跟著人群沖了出去。第一圈還好，第二圈開始吃力，到第五圈時，她的肺部像著了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每當經(jīng)過班級看臺，震耳欲聾的加油聲就會給她注入新的力量。

最后一圈，林小滿幾乎是閉著眼睛沖過終點的。她跌倒在草坪上，大口喘氣，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裁判宣布她是第七名時，全班歡呼起來——對從沒參加過長跑的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奇跡。

“給。“陸遠遞來毛巾和水，眼里滿是笑意，“沒想到你這么能跑。“

林小滿想回答，卻喘得說不出話。陽光透過看臺的縫隙灑下來，照在四個年輕人身上，明亮而溫暖。

那天晚上，林小滿在日記本上寫道：“今天跑完了三千米。很累，但值得。生活就像長跑，有時候需要咬牙堅持，但終點總會有等你的伙伴。“

她合上日記本，望向窗外的星空。明天還有模擬考，而她，已經(jīng)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