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雯教授回來的那天，秋雨綿綿不絕。林小滿站在教室窗前，望著雨幕中駛入校園的黑色轎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窗簾。自從那晚實驗室對峙后，已經過去三天。這三天里，陸遠像變了個人，沉默寡言，連四人組的天臺聚會都缺席了。

下課鈴一響，林小滿就沖向一班教室，卻被告知陸遠請假去接蘇教授了。她站在走廊上，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鼓點，敲得她心煩意亂。

“小滿。“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小滿轉身，看到陳悅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把傘：“想去見蘇教授的話，我陪你。“

兩人共撐一把傘走進雨中。陳悅比林小滿高出半個頭，傘微微向她傾斜，自己的右肩卻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謝謝。“林小滿輕聲說，“為了一切。“

陳悅的嘴角微微上揚：“應該的。“

蘇教授家的小院被雨水洗得發亮。透過客廳窗戶，林小滿看到陸遠和蘇雯坐在沙發上，兩人之間放著一個鐵盒。蘇雯穿著簡單的家居服，看起來疲憊但溫柔，正輕輕撫摸著陸遠的頭發。那個總是陽光開朗的男孩，此刻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林小滿拉住準備按門鈴的陳悅：“我們...改天再來吧。“

就在這時，陸遠抬起頭，目光恰好與窗外的林小滿相遇。他的眼睛通紅，但眼神已經不再迷茫。幾秒鐘后，門開了。

“進來吧。“陸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媽媽正要說...關于我親生父母的事。“

客廳里彌漫著紅茶的香氣。蘇雯看到林小滿，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露出微笑：“正好，小滿也該知道這些。“

鐵盒已經生銹，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給小遠，當你準備好的時候。“蘇雯輕輕打開盒子，取出一張軍裝合照。照片上，一對年輕軍人夫婦站在國旗下微笑，男子眉眼間有陸遠的神韻，而女子——林小滿倒吸一口冷氣——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杏眼。

“陸明遠和林雪。“蘇雯的聲音很輕，“你真正的父母，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繼續從盒子里取出物品：一枚軍功章、一把小鑰匙、幾封信，最后是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這是他們的遺書，在最后一次任務前寫的。“

陸遠接過紙條，手指微微發抖。林小滿能看到上面工整的字跡：“親愛的孩子，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們已經不在人世。請記住，我們的犧牲是為了千萬個家庭的平安...“

“你出生在2007年3月15日。“蘇雯繼續說，眼神飄向遠方，“那時XZ-719項目已經進行到關鍵階段。你父母負責數據加密，而我和林建軍——小滿的父親，負責醫療防護。“

林小滿的心跳加速。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父親和這個項目的直接關聯。

“四月的一天，基地遭到襲擊。“蘇雯的聲音變得緊繃，“你父母在轉移核心數據時犧牲。當時我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手不自覺地撫過平坦的腹部，“項目組決定讓我撫養你，保護你免受那些人的傷害。“

“鄭國強呢？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陸遠問。

蘇雯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當時是軍方聯絡官，但我們后來發現他已經被境外勢力收買。那次襲擊...不是意外。“

她從盒子里取出最后一樣東西——一個小小的U盤：“這是你父親留下的，藏在你的嬰兒服里。鄭國強這些年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個。“

林小滿注視著那個普通的黑色U盤，很難相信這就是一切的源頭。她的目光移到陸遠臉上，發現他正盯著親生母親的照片出神。

“所以...林小滿真的是我表妹？“他突然問。

蘇雯點點頭：“林雪是林建軍的妹妹。從血緣上說，你們是表兄妹。“

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雨聲變得格外清晰，敲打著屋頂和窗戶。林小滿感到一種奇怪的失落感，仿佛有什么東西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你的心臟病...“蘇雯猶豫了一下，“確實與XZ-719項目有關。但不是鄭國強說的那種致命缺陷，而是...一種特殊的基因標記。這次我去BJ，就是為了安排后續治療。“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醫療監測手環：“這個會實時監測你的各項指標。如果有異常，我和安醫生會立刻知道。“

談話持續到傍晚。當林小滿和陳悅起身告辭時，陸遠送她們到門口。

“明天...學校見？“林小滿試探性地問。

陸遠點點頭，眼神已經比前幾天清明許多：“謝謝你們來。“

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新氣息。回校的路上，陳悅突然說：“你喜歡他。“

這不是疑問句。林小滿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否認。

“現在知道是表兄妹了，怎么辦？“陳悅的語氣出奇地柔和。

林小滿望著遠處逐漸亮起的路燈：“我不知道...“

當晚，林小滿輾轉難眠。她爬起來，鬼使神差地走向教室。深夜的校園空無一人，只有保安手電筒的光偶爾掃過遠處。她用班長的鑰匙打開教室門，站在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筆。

“兄妹還是...“她寫下這幾個字，又迅速擦掉。再寫，再擦。重復了幾次后，粉筆在她手中斷成兩截。

“我就知道能在這兒找到你。“

周小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小滿慌忙擦掉黑板上的字跡，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都看見了。“周小雨走進來，罕見地沒有大聲嚷嚷，“你在糾結和陸遠的關系。“

林小滿靠在講臺上，突然覺得無比疲憊：“我們居然是表兄妹...這太荒謬了。“

“所以呢？“周小雨坐到課桌上，“你們又沒有真的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表兄妹結婚的又不是沒有。“

林小滿瞪大眼睛：“你...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奇怪。“周小雨晃著雙腿，“但比起什么秘密項目、基因標記，這個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這個荒謬的說法讓林小滿忍不住笑了出來。周小雨總是有辦法用最簡單的視角看問題。

“關鍵是，“周小雨跳下課桌，認真地看著林小滿，“你喜歡的是陸遠這個人，還是'不是表哥'的陸遠？“

這個問題像一束光，照進林小滿混亂的思緒。她想起軍訓時那個為她擋雨的少年，想起他在天臺上說“你們是我的現在和未來“時的眼神...那些心動瞬間，與血緣有什么關系呢？

“走吧。“周小雨拉起她的手，“明天還有月考呢，學霸大人。“

第二天的月考，林小滿出乎意料地考砸了。數學最后兩道大題完全做錯，連最拿手的語文作文也跑題了。李老師擔憂地把她叫到辦公室：“身體不舒服嗎？“

林小滿搖搖頭，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混亂的狀態。走出辦公室時，她差點撞上一個人——是陸遠，手里抱著一摞作業本。

兩人尷尬地站在原地，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是陸遠先開口：“聽說你考得不好？“

“嗯。“林小滿盯著自己的鞋尖，“發揮失常。“

“我也是。“陸遠輕聲說，“物理最后一道題完全沒思路。“

這個小小的“同病相憐“讓氣氛緩和了些。他們并肩走在走廊上，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畫出長長的光帶。

“關于我們的事...“陸遠突然說。

“我不在乎。“林小滿打斷他，“我是說...血緣什么的，不重要。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陸遠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當然。永遠都是。“

這句“永遠“讓林小滿心頭一熱，又隱隱作痛。朋友...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定位了。

放學后，四人組終于重新在天臺集合。陸遠帶來了親生父母的照片，與四人軍訓時的合照并排放在一起。

“血緣只是過去，“他看著照片說，“而你們是我的現在和未來。“

周小雨夸張地抹眼淚：“太感人了！我要把這句話寫進畢業紀念冊！“

大家笑作一團，連陳悅都忍不住嘴角上揚。夕陽西下，將四個年輕人的剪影映在天臺欄桿上，拉得很長很長。

與此同時，校外的一家咖啡館里，鄭國強正與一個戴鴨舌帽的男子低聲交談。桌上放著一個文件夾，標簽上赫然印著林建軍的名字和檔案編號。

“計劃有變。“鄭國強推過去一張照片，上面是林小滿和陸遠并肩走在校園里的背影，“我們需要從另一個角度入手。“

男子接過照片，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妹妹的女兒...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