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失敗了。
翟安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么。
他躺回房間,沒有選擇加速時間,而是摘下了游戲頭盔。
望向窗外,不見琥珀金色的晚霞,只剩濃稠的夜色。
一陣突兀的笑聲響起,翟安扭頭看去,維鴆正戴著耳機,邊吃外賣邊對著屏幕傻樂。
“呼——”翟安吐了口氣,決定去放松一下。
「出去吃點好的?現在不太餓……」
「上會網?算了,不想吸二手煙……」
「還是跑步吧。」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打電話給白月明,電話倒是接了,結果對方跟女朋友在外面吃飯。
“嗯?”翟安有些疑惑,“這么快就下一任了?”
“滾你的,”電話那頭傳來壓低的聲音,“是復合!”
“不是因為換校區吵架就分了嗎?”
“噓!說來話長,有空再跟你講。”
電話被掛了。
翟安搖搖頭,一腳蹬上跑鞋,前往了夜晚的操場。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操場外圍,“一二一”的喊聲傳到了翟安的耳朵里。
他想起來自己忘記什么了,軍訓啊!新生在軍訓!操場被占了!
「我怎么活的這么累呢……」
正要返回,忽然看到有人從一旁蹦出,像劫道的綠林好漢一樣攔下了他。
“同學,校園采訪~你的耳機里放的是什么歌?”
“他沒戴耳機。”扛著攝像機的男孩在一旁老實地提醒。
“重來重來!學長,麻煩你重新跑過來一下。”
“但他沒戴耳機呀。”男孩還在堅持。
“笨死了你!”那姑娘恨鐵不成鋼,“改一下問題不就好了!就你這悟性,明年老學姐退休了,怎么放心把攤子交給你!”
自稱“老學姐”的姑娘,上身穿著藍白條紋襯衫,外套黑色針織開衫,下身穿著深色半身裙配厚底皮鞋,一副清新甜美的學院風打扮。實際上,翟安清楚,她也才大二而已。
趁著二人爭執,翟安打算溜之大吉。
“別跑!”那姑娘一把將他拽住,指著操場央求,“幫幫忙,學長!我實在耗不起了,他們今晚好像還要拉歌?!”
“行吧,”翟安心一軟,“要怎么做?”
“就你剛才那樣,很自然地跑過來就可以。”
剛才很自然,是因為壓根沒注意到鏡頭。此刻鏡頭明確對著他,翟安只覺渾身別扭。跑步姿勢雖不專業,好歹也是模仿過的,上鏡應該……還行?
“動作好僵啊!”口無遮攔的小學弟評價道。
“確實,”連那姑娘也看不下去了,“算了算了,湊合用吧……”
“再來一遍!”
翟安反倒被激起了勝負欲。
「得想點別的……剛才跑來操場是為啥來著?」
「哦對,是伊莎貝爾,她一周目不是希望合作嗎?還給了我一個珠子,說能增加合作的概率。」
「結果這周目的態度直接180°轉變……」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張無忌他媽說的果然沒錯!」
“同學,校園采訪~說出一首你最近最喜歡的歌曲!”
兩位“好漢”再度跳了出來。
“呼——我想想,”翟安仰頭思考,“一首的話……我選孫燕姿的《180°》。”
“唔,喜歡聽冷門歌手嗎?”姑娘故作疑惑,接著轉向鏡頭俏慧一笑,“開玩笑的啦~其實我也是孫燕姿的歌迷!誒?攝影師你那什么表情?不信啊?把麥舉穩了,聽我唱!”
她緩緩吸了口氣:
“你的180°是你轉變的速度~”
“我的腳步加速,能否追回那場當初~”
“你的陌生談吐和你難猜的思路~”
“騙自己不去接觸,你和我開始形成的尷尬圖~”
她的音色和原唱并不像,而且唱得有些過于歡快。
不過姑娘在鏡頭前大大方方的,看著、聽著都讓人舒服,再說也不是專業歌手,自然不必苛求。
采訪結束,小學弟在一旁回看錄像,姑娘則和翟安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喂,哪找來的?”翟安指了指學弟的方向。
“噢,他啊,病號連里‘撿’的。”姑娘笑笑,“院里要拍軍訓素材,正好這小孩在病號連閑著,他們教官就打發過來幫忙了。別說,人家學過。”
“看出來了,確實挺專業的。”
跟翟安這種半吊子不同,那學弟操作起來,一舉一動都透著懂行的味道。
“自打有了他,原來負責給我拍攝的那位,總有借口窩在宿舍打游戲了。”
“嚯,”翟安肅然起敬,“這么漂亮的搭檔都不要,哥們到底沉迷啥呢?”
“誰知道,”姑娘聳聳肩,“整天聽他念叨什么‘狗卡快死’、‘匡扶漢室’的。”
“對了,”姑娘忽然湊近,一臉八卦,“講講唄?”
“講什么?”
“感情啊!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受了情傷!”她語氣篤定。
翟安搖搖頭。
“你就說,是不是跟異性有關?”
翟安點點頭。
“講講唄!”她鍥而不舍。
“你懂這個?”
“不太懂,”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但我想聽!”
「你想聽?巧了,我還真想講……」
翟安斟酌著措辭:“她是個獨立女性……”
“嗯嗯。”姑娘捧場地點頭。
“但比我小,剛成年。”
“嗯?”姑娘眉毛一挑。
“噓,先別急。”翟安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家里很有錢。我們是因為一份工作認識的,我在她家族參股的公司里工作。”
“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鬧了不少笑話。后來我們一起辦成了一件事,然后她給了我一張……公司的黑金購物卡,里面沒錢,但有特殊權限。”
“嗯嗯嗯嗯。”點頭如搗蒜。
“你老‘嗯’什么?”翟安有點不滿了。
“沒事沒事,您繼續!”姑娘趕緊捂住嘴,強忍笑意。
“她事業心特別重。第二次見面,她就像完全不認識我一樣。”翟安撓撓頭,“后來有個新項目,我需要找人合作,給她看了那張卡,她同意跟我聊聊。結果……聊崩了。”
“為什么?”
翟安很實誠地搖頭:“不知道。”
“只聊了工作?”
“對。”
“那活該。”姑娘一針見血地點評。
“為什么?”
“光談利益,失敗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她是個利益當先的人啊,她從小受的就是這種教育。”
“笨啊,學長!”姑娘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利益這種東西,替代品海了去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姑娘站起身來,把手放到膝蓋位置:“假如說基本的物質需求在這里,”她慢慢把手抬高,“情感就是更高的需求,能抵達這里!”手最終停在胸口。
“可她自己都說,她心里、腦子里想的都是利益。”
姑娘再次搖頭:“利益當然重要啊,你能帶來什么價值……但是!除非你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否則的話,大部分人內心深處更關注的其實是‘你是誰’。”
“我是誰?”翟安一臉茫然。
“對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情感連接的根基,不就在于‘你是誰’嗎?”姑娘篤定地說。
不遠處,學弟看完了視頻,招呼姑娘過去。兩人合計了一下,覺得素材時長差不多了。學弟抱著相機先走了,姑娘也跟翟安揮揮手,轉身回了宿舍。
「情感……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