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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污穢印記

門板在葉修背后無聲地震顫。不是猛烈的撞擊,而是某種巨大、粘稠、沉重的東西,正隔著薄薄的木板,緩慢地、永無止境地蠕動、摩擦。每一次微弱的“沙沙”聲,都伴隨著億萬只微小蠕蟲在耳道深處爬行的褻瀆低語,冰冷地搔刮著他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

還有那氣味。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鐵銹與深海淤泥的腥氣,混雜著腐爛海藻的死亡氣息,正從門縫下方源源不斷地涌出,如同活物般在客廳里彌漫、增殖,幾乎凝結(jié)成實質(zhì)的、帶著咸腥濕冷的粘稠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穢的泥漿。

葉修背靠著門板,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冰冷的布料緊貼著皮膚,寒意直透骨髓。他猛地攤開右手,食指指尖上,那一點暗紅近黑的粘稠污漬,如同活著的烙印,在慘白的燈光下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邪惡光澤。

“下一個……”

這個詞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入他的腦海。林奇最后那對黑窟窿般的眼睛,蘇蔓冰冷警告的嘴角,還有霍華德那張在想象中扭曲瘋狂的邪教徒面孔……所有碎片轟然炸裂,拼湊成一個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結(jié)論。

他被標(biāo)記了。被那只名為“低語者”的邪物,被它背后那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選中了。

逃!

這個念頭如同垂死的野獸在體內(nèi)發(fā)出最后的嘶吼。他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這間熟悉的公寓,此刻已成為一個正在被粘稠黑暗和褻瀆低語緩慢吞噬的活體棺材!

葉修猛地轉(zhuǎn)身,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門把手,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拉開它,逃離身后的地獄!

紋絲不動。

仿佛門板后面,那正在蠕動的、粘稠的黑暗已經(jīng)將門縫徹底封死、焊牢。又或者,這扇門本身,已經(jīng)成為了那正在門后滋生的恐怖的一部分。他拼命地擰動把手,金屬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門板卻像澆筑在水泥里一般,巋然不動。

“不…不!”一聲絕望的嗚咽從他喉嚨里擠出。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他放棄了門把手,踉蹌著撲向客廳的窗戶——這是唯一可能的出口!

窗外,墨桑市被暴雨籠罩。密集的雨點瘋狂地砸在玻璃上,匯成渾濁的水流,將外面霓虹閃爍的扭曲光影切割得支離破碎。他猛地拉開插銷,雙手抵住冰冷的窗框,用盡全身力氣向外推去!

窗戶應(yīng)手而開了一條縫隙!

冰冷的、帶著雨水腥氣的夜風(fēng)猛地灌了進(jìn)來,吹得他一個激靈,仿佛帶來一絲微弱的、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試圖將縫隙推得更大時——

一只冰冷、滑膩、布滿粘稠暗紅污漬的手,猛地從窗外黑暗的雨幕中伸了進(jìn)來!

那只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皮膚因長時間浸泡而腫脹發(fā)皺,指甲縫里塞滿了漆黑的淤泥。它準(zhǔn)確地、死死地扣住了葉修正在推窗的左手手腕!一股巨大的、非人的力量瞬間傳來,冰冷刺骨,帶著深海般的死寂和不容抗拒的蠻橫,將他向外猛地拖拽!

“啊——!”葉修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帶得前傾,臉幾乎要撞上冰冷的玻璃!他驚恐地瞪大眼睛,透過被雨水沖刷的模糊玻璃,竭力想看清窗外拖拽他的東西。

暴雨如注。昏黃的路燈光在雨幕中暈開,只能勉強勾勒出一個模糊、扭曲的人形輪廓,它似乎就貼在公寓樓的外墻上,像一只巨大的、濕漉漉的壁虎。更讓他心臟驟停的是,在那扭曲人形的頭部位置,沒有五官,只有兩個深不見底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色窟窿!

是林奇!是那個在門口畫下邪惡符號后消失的林奇!或者說……是被那東西占據(jù)、扭曲后殘留的軀殼!

“找到……你了……”一個嘶啞、破碎、仿佛無數(shù)砂礫在生銹管道里摩擦的聲音,穿透狂暴的雨聲和窗戶的縫隙,直接鉆進(jìn)葉修的耳膜,帶著令人作嘔的濕冷氣息,“聆聽……低語……成為……容器……”

那只冰冷滑膩的手如同鐵鉗,力量大得驚人,帶著葉修的手腕狠狠撞向窗框!劇痛傳來,骨頭仿佛要碎裂。葉修用盡全身力氣向后掙扎,雙腳蹬住地面,試圖對抗那非人的拖拽力。窗框在兩人的角力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僵持中,一個冰冷、清晰、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女聲,突兀地在葉修身后的客廳里響起:

“松手!除非你想和他一起掉下去喂魚!”

是蘇蔓!

葉修根本來不及思考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是如何進(jìn)來的。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將左手向外一甩!

那只扣在他手腕上的冰冷粘膩的手,在蘇蔓聲音響起的瞬間,似乎也極其短暫地僵硬了一下。就是這剎那的遲滯!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仿佛濕布被利刃割裂的悶響。

一道冷冽的銀光在葉修眼前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

窗外那死死扣住他手腕的冰冷力量驟然消失!那只蒼白腫脹、布滿污漬的手,齊腕而斷!斷口處沒有血液噴濺,只有一股濃稠如石油般的、散發(fā)著刺鼻惡臭的黑色粘液涌出,瞬間被狂暴的雨水沖刷下去。

斷手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從葉修的手腕上滑落,“啪嗒”一聲掉在窗臺內(nèi)側(cè),五根手指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微微抽搐著,斷口處黑色的粘液緩緩滲出,在窗臺上蔓延開一小片污穢的印記。

窗外,那個貼在墻上的扭曲人形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充滿痛苦和狂怒的尖嘯,瞬間松開了扒住外墻的其他肢體,如同一個破敗的玩偶,直直地墜入了樓下被暴雨淹沒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尖嘯聲被風(fēng)雨迅速撕碎、吞沒。

葉修的身體因為驟然失去對抗的力量而向后猛退幾步,重重撞在客廳的桌子上,脊背一陣劇痛。他驚魂未定,劇烈地喘息著,左手手腕上還殘留著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和被巨力攥緊的劇痛,以及……被斷手污穢粘液沾染的惡心感。

他猛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蘇蔓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客廳中央。她依舊穿著那身深色的改良旗袍,發(fā)髻一絲不亂,仿佛剛剛只是推開了一扇普通的門走了進(jìn)來。然而,她手中握著的,卻是一把造型極其古怪的短刀。

那刀身狹長,呈現(xiàn)出一種幽暗的、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線的啞光黑色金屬質(zhì)感,上面蝕刻著無數(shù)極其細(xì)微、扭曲盤繞的符文,與那只“低語者”海螺上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卻透著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肅殺的秩序感。刀鋒極其銳利,邊緣在燈光下泛著一線幾乎看不見的、非自然的寒芒。此刻,刀尖上正緩緩滑落一滴粘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色液體——正是窗外那東西的血液。

剛才斬斷那只手的,就是這把刀!

“你……”葉修的聲音嘶啞干澀,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他看著蘇蔓,又看向那把詭異的刀,最后目光落在窗臺上那只還在微微抽搐的斷手上,巨大的混亂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蘇蔓沒有看他,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緊閉的臥室門——門板還在微微震顫,那粘膩的低語聲并未停歇,腥臭的氣息依舊濃烈。她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視線落在葉修的臉上,特別是他那雙因恐懼和痛苦而布滿血絲的眼睛。

“被‘低語者’標(biāo)記,又被‘污穢印記’纏身,”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凝重,“葉修,你現(xiàn)在就像一塊丟進(jìn)深海的、流著血的肉。它們聞著味兒就來了。”她微微偏頭,目光掃過窗臺上那只斷手,“這只是開始。門外那個,才是正主。它餓了。”

“門外……什么?”葉修的心臟再次被攥緊。臥室門后那蠕動摩擦的聲音似乎變得更加沉重、更加……饑渴。沙沙…咚…沙沙沙……

“你鄰居看到的那個‘消失’的,只是被臨時驅(qū)使的軀殼。”蘇蔓握著那把黑色短刀,刀尖斜斜指向地面,姿態(tài)看似隨意,卻蘊含著一種隨時可以爆發(fā)出致命一擊的警惕,“真正畫下印記、留下氣息引動‘低語者’共鳴的……是‘它’本身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它力量的一個投影。現(xiàn)在,它就在那扇門后面,被你的恐懼和那海螺的低語吸引,正在試圖……‘降臨’。”

降臨!

這個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葉修的心口。他想起墻壁上滲出的、如同活物的粘稠黑暗,想起那黑暗中龐大扭曲的輪廓。那就是……“它”?舊日支配者的一部分?邪神霍華德試圖喚醒的東西?

“我…我該怎么辦?”葉修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理智告訴他這一切荒謬絕倫,但指尖的污穢、窗臺的斷手、門后的低語和腥臭,還有蘇蔓手中那把斬斷邪物的刀,都在冷酷地碾碎他最后一絲僥幸。

蘇蔓的目光終于落在他臉上,深潭般的黑眸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種冰冷的評估:“兩個選擇。留在這里,等它徹底擠破那扇門,把你拖進(jìn)去,成為它在這個世界暫時棲身的‘巢穴’,或者……跟我走。”她頓了頓,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回響,“代價是,你會知道得更多,陷入得更深。接觸這些知識本身,就是瘋狂的引線。”

代價?瘋狂?葉修看著那扇不斷傳來蠕動和低語的臥室門,門板似乎比剛才又向外凸起了幾分。窗臺上,那只斷手的抽搐已經(jīng)停止,但斷口處流出的黑色粘液,卻如同活物般,正沿著窗臺邊緣緩緩向下流淌,留下一道污穢的痕跡。

留在這里,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

“跟你走!”葉修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三個字,牙齒因為過度用力而咯咯作響。恐懼依舊如同冰水浸泡著全身,但一股被逼到絕境的、混雜著憤怒和不甘的火焰,也在他眼底燃燒起來。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成為某個怪物的巢穴!

蘇蔓似乎對他的選擇毫不意外,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那就別碰任何東西,特別是你手上那個標(biāo)記,也別再聽那海螺的聲音。跟緊我。”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葉修指尖的污穢。

她不再多言,轉(zhuǎn)身走向公寓大門。那把造型古怪的黑色短刀在她手中緊握著,刀身上的符文在燈光下似乎流轉(zhuǎn)著極其微弱的暗光。

葉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臥室門后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的蠕動聲和粘膩低語。他小心翼翼地避開窗臺上那灘惡臭的黑色粘液和斷手,踉蹌著跟上蘇蔓。

蘇蔓沒有去擰動門把手。她停在門前,伸出沒有握刀的左手,食指指尖在空中極其快速地勾勒出一個極其復(fù)雜、扭曲的符號!那動作快得留下殘影,指尖劃過之處,空氣似乎都產(chǎn)生了細(xì)微的、如同水紋般的波動,散發(fā)出一種微弱但極其純粹、帶著驅(qū)散污穢意味的冰冷氣息。

“嗤——”

一聲輕微的、如同烙鐵燙在濕布上的聲音響起。

門板上,那原本緊閉嚴(yán)實的門縫處,隨著蘇蔓指尖符號的完成,竟然憑空浮現(xiàn)出一層極其稀薄、如同蛛網(wǎng)般粘稠的黑色膠質(zhì)!那膠質(zhì)正試圖從門縫內(nèi)外兩側(cè)蔓延、融合、封死出口。此刻,這層膠質(zhì)被蘇蔓指尖劃過的冰冷氣息灼燒,發(fā)出細(xì)微的“滋滋”聲,迅速收縮、變薄、蒸發(fā),留下一股更加濃烈刺鼻的惡臭。

門縫重新顯露出來。

蘇蔓毫不猶豫,一把拉開了公寓大門。門外,是熟悉的、彌漫著霉味和消毒水氣味的昏暗樓道。慘白的聲控?zé)粢驗殚_門的動靜而亮起,光線搖曳不定。

“走!”蘇蔓低喝一聲,率先閃身而出。

葉修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貼著蘇蔓的后背沖了出去,反手狠狠帶上了公寓的防盜門!

“砰!”

沉重的關(guān)門聲在死寂的樓道里回蕩,暫時隔絕了門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腥臭和粘膩低語。

然而,就在門關(guān)上的瞬間,葉修眼角的余光瞥見——

客廳通往臥室的那扇門,門板中央靠近頂部的位置,無聲無息地……凸起了一個巨大、粘稠的、如同某種巨大吸盤或觸手前端般的鼓包!鼓包表面的墻紙被撐得撕裂,露出下面正在滲出油性黑暗的內(nèi)層!

那東西……幾乎要破門而出了!

“快!”蘇蔓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她已經(jīng)快步走向樓梯口,那把黑色的短刀并未收起,依舊緊握在身側(cè)。

葉修頭皮發(fā)炸,不敢再看,跌跌撞撞地跟上。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里急促地回響,每一次落腳都仿佛踩在自己狂跳的心臟上。身后那扇緊閉的公寓門內(nèi),似乎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如同重物撞擊的巨響,伴隨著墻體碎裂的細(xì)微聲響!

它出來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了他,但求生的本能驅(qū)動著他的雙腿。他緊緊跟著前方那個深色旗袍的纖細(xì)身影,沖下布滿灰塵和污漬的樓梯臺階,沖入公寓樓外那依舊被暴雨統(tǒng)治的、冰冷粘稠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卻帶來一種詭異的、逃離魔窟般的清醒。他大口喘息著,回頭望向自己那棟老舊的公寓樓。

在四樓,他那扇熟悉的、透出慘白燈光的窗戶后面,一個龐大、扭曲、無法形容具體形態(tài)的、純粹由蠕動粘稠的黑暗構(gòu)成的輪廓,正死死地貼在玻璃上!那輪廓上似乎布滿了無數(shù)只貪婪的、沒有眼瞼的眼睛,正透過流淌雨水的玻璃,無聲地、怨毒地“注視”著樓下雨幕中狼狽逃竄的獵物。

葉修猛地轉(zhuǎn)過頭,不敢再看。冰冷的雨水混合著冷汗流進(jìn)嘴里,帶著苦澀的咸腥。

蘇蔓站在街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舊轎車旁,拉開了副駕駛的門,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幾縷碎發(fā),貼在光潔的皮膚上。她看向葉修,那雙深潭般的黑眸在雨夜中顯得更加幽深莫測。

“上車。”她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只是一個開始。霍華德的‘祭禮’,已經(jīng)鎖定你了。在你徹底崩潰或者成為祭品之前,我們得找到老教授留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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