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時先是懵，深吸一口氣，酒頓時醒了幾分，忍不住低聲罵句臟話。

她有點惱，一下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這種首飾不都是她納男寵才給的嗎？哪有給下屬送的？而且她給你算幾個意思啊？”

“就是那么個意思唄，她愛送就送吧。”江栩又往嘴里灌了口酒，豎起大拇指，“我們殿下有錢，你懂不懂？”

少年白皙手腕上的剔透玉鐲，襯的人清麗疏朗，干凈又剔透。舒緩了幾分江栩原本的鋒銳清冷氣質，可卻顯得那只尾戒格外不合時宜了。

童時伸手就想將其取下，卻被江栩躲開了，他淡淡來了句：“不取。”

冥王送都送了他憑什么不敢戴呢，若是叫人誤會那是更好了，總歸從前就是有流言蜚語的，什么單相思、一廂情愿的話都鉆進耳朵里，一味地把指責丟到他身上，可現在，現在他倒要看看別人又要怎樣講。

不過，殿下為什么想收他服侍，這也算打壓的手段嗎？江栩不能確定。

但他不在乎。是什么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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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驍塵在江栩生命中似乎更多是充當了一個玩伴的角色，或者是戰友、甚至鬼術老師，但獨獨不像媽媽。

按理說江驍塵大概早應該和時代脫節了才對，她明明一只上世紀的再生鬼魂，但在世人印象中卻并不是一個守舊的母親，反而活的精彩新鮮，不拘繩墨。

她會和兒子一起打游戲，會早早的讓江栩進七隊執行任務，會認真盯好他的每一個戰斗動作，他們似乎比尋常母子更親密隨意，相處狀態就像朋友一樣輕松。

江驍塵也并不像尋常母親那樣在意他的成績，極少關心他的起居，江栩也幾乎從未同她講過年少心事。

大概是家庭環境特殊的緣故，父母對他基本是放養態度，愛一分不少，可管確實很少管過。父親余意衍在他童年時期忙于管理家族事務，除去噓寒問暖、切磋武力以外，其余便很少過問。

身為兄長的余亭大他七歲，在江栩上小學不久便自然而然承擔起了照看他的職責，按說兄弟姐妹明明是最應該做玩伴的身份，多數時候卻擔任著父母的角色。

這種錯位感不是一天兩天的，而是長達十八年。

在江栩十六歲時，江驍塵投胎離開了地府，自那之后管教江栩的事幾乎完全交到了余亭的頭上，那時的江栩正值叛逆期，也正是那幾年，他們吵了最多的架。可能是為了課業，可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能只是因為青春期犟嘴的緣故罷了。

七歲的年齡差導致江栩在初中都還沒上時，哥哥余亭就已經成年了。家族里有意培養這位少家主，于是把很多家里的事都丟給余亭管，早早便讓他學了許多事，歷練的更加成熟可靠，他們第九代直系的很多孩子多少都被余亭幫襯過。

但江栩當然不算是被幫襯的那類，他被余亭從小管到大，畢竟是養在眼皮子底下的親弟弟，學習和品行都親自帶著教著，自然是事無巨細的體貼。

江栩記得小時候他很得意自己的恢復期——鬼魂都有這玩意兒，是指鬼魂肉身受傷自動修復的時間。若是鬼力越高，修復時間也越短。有些天賦不精的鬼魂，便只能自行額外使用鬼力修復。

江栩身邊都是各個家族悉心教養的孩子，可同齡人中哪怕是最杰出的，也不過只有不到四十小時的恢復期罷了，哪個不是受傷后只能依靠自身鬼力修復傷口，有錢些的也不過請人幫忙治療罷了。大家從未見過在這個年紀便擁有了十小時恢復期的，又或者說——這在全世界的鬼魂中都找不出幾位。

所以實在驚才絕艷。

江栩那會畢竟也是個鮮活熱鬧的小孩子，男孩若是身懷鬼術，便難免給玩鬧增加更多方法和趣味性，惹出來的禍是余亭給他收拾的爛攤子，管教他的工作也是哥哥做的。

江栩的天賦太高，恢復期也太短，這就使他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個年紀的男孩兒都這樣，打個幾頓也就學乖了，獨獨他好得快，忘得也更快，每每做錯事，余亭教訓過后他沒多久便又不放心上了。

一開始余亭也沒太當回事，以為興許是小孩子忘性大，卻想不到江栩總也屢教不改，請家長的事情就沒斷過。于是把他關房間里不準隨意踏出，不是十小時的恢復期么？那教訓一頓不止，等五小時后便再來一次，過五小時又再來一次，傷一直掛在那，江栩近乎一周都坐不下。這次，便教乖了。

這個事使江栩格外印象深刻，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都特別怕他哥。

昨晚他和童時喝的斷片，一直睡到下午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等江栩灰溜溜的趕回見秋光，再站到這房門前時，已經接近黃昏了。

焦黃的夕陽灑進來，卻因為處于秋天，因而并不燥熱。

江栩站在外面，腳步停滯下來。

他敲門時有點忐忑，感覺動作都比平時恭謹幾分。

“進來。”

余亭坐在桌前寫著什么東西，光照過來，給他勾勒出一道金邊，也讓江栩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栩小心翼翼關上門，余亭好像很忙，對著電腦專心致志的看文件，大概是還在工作。江栩站在他斜前方，試探性的叫了聲哥。

余亭嗯了一聲，沒再理他。

房間里只能聽見很微弱的風動聲，偶爾有一點點鼠標鍵盤敲擊的聲響，咖啡的苦氣跟他哥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讓他有點討厭咖啡的味道。

江栩沒敢走，也沒再吭聲，低著頭兩只手絞在一起。

余亭不理他，江栩就更忍不住偷看他。

這大概算是少家主的辦公室。以前江栩經常懶得去學校，又不愿聽家教老師的話，余亭就干脆把江栩叫來辦公室自己親自帶，有時候是手把手教，有時候沒那么多時間，就只是把人安排在自己旁邊盯著自學，也同樣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過這段往昔在江栩高二時就戛然而止了——他文化課只算得上中上等，但偏偏因為鬼術成績過于優異，所以早早被保送，因此他來余亭辦公室的時間也就大大縮短了。

江栩正站在桌前發著呆，門驀然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