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似乎是在審視他臉上的每一處細節。

“怎么現在這樣拘謹了？以前膽子不是很大？”

她細細端詳著他，聲音很輕，“我還是喜歡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

江栩眼睛笑的像兩彎月牙似的，故意讓人看上去甜蜜又乖巧。他一點點掰開冥王掐著他臉蛋的手：“您有需求的話我也可以適當的叛逆一下。”

“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蹦切┟髅谋涞膶毷渲阜鬟^少年的臉頰，女人轉過身，“我去拿酒，今夜，由雨助醉?！?

房間門被輕輕合上，她終于走了，江栩的笑意也漸斂了。

獲得短暫的獨處時間，他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僵直的身體放松了稍許。

少年眼眸中的神采淡了幾分，變得更波瀾無驚。那雙濃密睫毛下是冰冷的下三白，這一特征在他身上不明顯，唯獨冷臉時才發覺的出，往日里漂亮的桃花眼總是笑一笑就仿佛看誰都深情了，因此便總有人瞧不清他的寡情淡漠。

外面是雨水落地的聲音，嘩啦啦的很像白噪音。里屋的室溫恰到好處，幽香緩緩從爐中飄出，舒服的令人要睡著了。即便是這樣的環境，冥王的書房對江栩來說也遠遠稱不上溫馨，那整面墻的書卷莫名給人以壓迫感，甚至有些無聊的肅穆。一事一物也都是冥王用過的，總讓人聯想到她。

江栩垂下眸，目光隨意掃到一本書。

真不是他想看，而是那書本就是攤開著的，所以他情不自禁的瞥了兩眼。

【你說你愛煙雨微茫，雨來時你卻傘遮霓裳。

你說你愛陽光燦爛，陽光普照時你卻退至陰涼。

你說你愛微風輕柔，風拂發梢時你卻緊閉門窗。

這就是為何你說你也深愛著我，我卻眼波成霜?！?

莎士比亞的詩？冥王居然喜歡看這種？還以為她只看歷史古籍呢。

江栩覺得意外，又在心里默讀一遍，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看什么呢？”一片靜默中，冥王的聲音打破他的專注，她不知何時回來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別人身后。

少年立刻又露出笑容，虎牙很歡喜狡黠：“只是發呆罷了，心里還掛念著冥王大人的酒?！?

“是嗎？那今夜可要喝個盡興?！?

江栩把書放下，看著她倒酒，懶洋洋的開起了玩笑：“殿下不會往里面加東西吧？”

冥王斜睨他，勾唇：“那要你喝了才知道?！?

江栩接過來，卻沒喝。他心里始終有個疙瘩，只是在唇邊輕抿一口，最后把那杯酒放下時水位分毫不降。

她注意到了，但什么都沒說。

窗外雨嘩啦啦的下，冥王悠悠笑道：“我還記得，你十七歲的那天夜里也下了這樣的雨。”

“你還是一點兒沒變?！蹦抗饴湓谒焕系娜蓊伾希伙嫸M，“還是十七歲的樣子。”

是嗎？

性格還是變了很多的，但江栩知道冥王大概也只關注他的樣貌而已。

“你這個時候最漂亮了?！?

果不其然的聽到了意料之中的話，他神態自若：“還是要感謝您當年的恩賜?！?

冥王驀地笑了，直直的盯著他：“還在記恨我？”

“哪敢?！?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頷首。

不知不覺，殿下開始第三次給自己倒酒，又看了看江栩一口未動的酒杯：“今天看你興致不高啊。是為了宴會上的事？”

“我的確不明白您今天為什么那么做?！?

殿下和他討論這個問題的興致似乎不高，所以只是自顧自的喝酒，隨口回：“萬生盟是邪修，難道在你看來妖族就是什么好東西了？”

“當年妖族是怎么在冥界地盤上撒野的，你忘了？”

江栩沉默下來。

他不是不知道這段歷史，冥界民間許多鬼魂對妖族態度都稱不上好，妖精這種玩意兒人品良莠不齊，妖冥兩邊的歧視和沖突幾乎從未停歇，想要聯手共同清剿萬生盟，無異于癡人說夢。

他皺眉：“但殿下，如果真的出兵妖族，萬生盟很可能趁虛而入，必然會影響地府核心進程?！?

“當年你母親也是同樣說辭。”殿下陰惻惻的目光在他身上掠過，沉聲警告，“近些年妖族派來的細作頗多，你說話要懂得避嫌?！?

江栩沉默片刻：“我的底細您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你的底細？”

冥王揚眉，“啪”的把酒杯重重放下：“當年江驍塵私自去妖界，她至今都沒有給本王一個交代！你就能保證她什么都沒做？”

江栩被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的站起來：“殿下……”

冥王煩躁的蹙眉，擺擺手：“好了，坐下。不說這個了，聊聊別的。”

“好?！?

看著冥王將酒近乎飲盡，江栩適時的起身，重新將酒倒滿，冥王無聲的側頭瞥他一眼，有些意外于少年的殷勤。

“冥院那邊，最近有跟我聊起來你跟余亭。”

江栩問：“聊什么？”

冥界最高權力院，簡稱冥院。主要負責冥界的內部管理。

冥界采取一內一外的管理手段，冥院管內部自己家的事，冥部管陽間這些外面的事，前者全是政客，后者全是鬼差。

“余家第九代，總共七個人，可真正有能力參與家主競選的，也唯有你們二人?！?

“六七兩隊一向不和。我把余亭安排到六隊，你們更要避嫌。所以，有手下問我，小江隊是否會因此心生怨言。”

“當然不會?！辈恢朗遣皇且驗橐呀泬m埃落定的緣故，江栩乖順的笑起來，“一切聽冥王大人安排。”

冥王頷首：“這么久沒見自己親哥哥，心里什么感覺？”

“也還好吧?！苯蚝芷降?。

冥王微微側頭看他：“近幾年好像沒怎么見過你跟余亭在公開場合同時出現？”

江栩倒是坦蕩：“確實關系也沒那么好了，并不全是避嫌?！?

他們閑聊著，冥王發現她每喝一口，江栩就又會給她添好酒，跟小機器人似的。

她拿起杯假意做出喝盡的模樣，懶懶的戲謔：“關系不好手機壁紙還存了跟哥哥的合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