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的夜,被月光釀成了一壺酒。老子斜倚在斑駁的城墻根下,陶壺中殘余的酒液隨著夜風輕輕搖晃,倒映出漫天星辰。尹喜見先生醉意朦朧,正要攙扶,卻聽一聲喟嘆劃破寂靜:“尹喜,你看這天地,像不像一壇陳年的酒?飲得越多,越看不清它的模樣,卻又越能感受到它的滋味……”
老子的目光穿透夜色,似要將蒼穹看穿:“世人總愛追問‘道’究竟為何物,卻不知‘道’就藏在這醉意朦朧里。《道經》首章便說‘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先天的‘道’,是微眇無形的力量,如春日的微風,你摸不著它的形狀,卻能感受它拂過萬物的溫柔;又如深秋的細雨,看不見它的軌跡,卻能滋養整片大地。它無所不包,卻又從不顯山露水,這便是‘道’的玄妙之處啊!”
他搖晃著陶壺,酒液晃出清脆的聲響,如同天地間的回響:“而后天的‘道’,是這無形力量的顯現,是雷霆萬鈞的暴雨,是摧枯拉朽的洪流,是肉眼可見的磅礴之勢。先天無形與后天顯化,恰似醉中虛實相生——看似虛幻的夢境,卻能照見眞實的本心;看似實在的萬物,卻源于虛無的造化。”
“你瞧這函谷關,”老子突然指著關隘大笑,酒氣混著笑聲在夜色中飄散,“商旅往來、戰火硝煙,皆在‘道’的籠罩之下。‘道’廣袤無邊,上至九天攬月,下至九幽探淵,左可化腐朽為神奇,右能點頑石成璞玉。它變化多端,時而如騰云駕霧的蛟龍,時而似隱匿深潭的靈龜,做成了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卻從不求任何名份。”
老子忽然斂去笑意,神情變得莊重:“萬物皆歸附于‘道’,可‘道’從未將自己當作主宰。這先天無形的力量,因其謙遜不爭,可稱之為‘小’;而后天顯現的磅礴偉力,因其包容萬物,可稱之為‘大’。聖人為何能成就大事?正是因為他們參透了先天微眇的力量,懂得順應‘道’的指引,不執著于后天的功名利祿。就像醉酒之人,放下了清醒時的算計與執著,反而更能與天地相融,成就一番自在灑脫的境界。”
話音落時,老子仰頭飲盡壺中最后一滴酒,將陶壺拋向夜空。壺身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在月光下碎作點點銀光,恰似“道”散入天地,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尹喜望著這醉意中的奇景,只覺胸中萬千思緒翻涌,仿佛窺見了“道”的一角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