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鋼筋裸露在外，像巨獸的肋骨，幾盞應急燈在頭頂瘋狂閃爍，將墻壁上的代碼流映得忽明忽暗。地上散落著斷裂的線路板和扭曲的金屬支架，踩上去發出“嘎吱”的脆響，混雜著代碼流“滋滋”的流動聲，像一首混亂的戰歌。

林野蹲在一臺相對完整的舊主機前，手指在布滿灰塵的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閃爍著刺眼的綠光，顯示出一行行亂碼，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專注，仿佛在解讀某種密碼。

“找到了！”林野突然停下動作，指著屏幕上一段不斷重復的代碼，“你看這里，‘清除指令’的循環邏輯有問題！每執行三次攻擊，就會出現0.3秒的卡頓，和我上次寫貪吃蛇程序時犯的錯一模一樣！”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指尖點在屏幕上：“當時我忘了加終止條件，程序陷入死循環，最后直接崩了。獵人的代碼也有同樣的漏洞——高密度代碼在高頻攻擊下，循環邏輯會出現誤差，這就是他的命門！”

零的右眼湊近屏幕，藍色晶體眼睛閃爍著分析的光芒：“確實有數據波動！攻擊間隔的標準差超過系統閾值0.1秒，屬于典型的‘循環溢出’漏洞。如果注入錯誤代碼，可能會引發連鎖崩潰。”

“錯誤代碼？”阿卷從一堆舊線纜里抬起頭，手里抱著一個布滿按鈕的控制臺，“你是說……用廢棄代碼當‘病毒’？”

“對！”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系統的代碼越精密，越怕‘垃圾數據’。這些從地下實驗室和數據中轉站收集的錯誤片段本身就帶著混亂的邏輯，正好能和獵人的循環漏洞兼容，就像往精密齒輪里塞沙子——肯定卡殼。”

他指向控制中心深處的一個巨大顯示屏：“阿卷，你操作那臺主屏幕，把我們收集的廢棄代碼導入備用信道，需要的時候按這個鍵發射。”他遞給阿卷一個改裝過的按鈕，上面用紅漆畫著一個病毒符號。

“零，你負責注入。”林野轉向零，從背包里掏出一根用兩根舊電線接的數據線，“獵人的代碼流在攻擊時防御最弱，你趁機把數據線插進他的代碼核心，剩下的交給我。”

零接過數據線，金屬接頭在她手心微微發燙。她的右眼堅定地看著林野：“放心，我能找到核心位置。”

最后，林野看向雷哥的機甲。他的裝甲在之前的戰斗中添了不少新傷，左臂的液壓管還在滴著油，但暗紫色的駕駛艙玻璃里，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雷哥，誘餌的活兒還得你干。”林野拍了拍機甲的大腿，“不用硬拼，只要拖著他，讓他在這個區域內重復攻擊，等他進入循環漏洞的間隙，我們就動手。”

雷哥的機甲沒有說話，只是舉起還能活動的右臂，做了個“收到”的手勢。他轉身走向控制中心的入口，每一步都踏得沉穩，像是在丈量這場戰斗的決心。

控制中心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只有應急燈還在閃爍，紅光將一切染成血色。代碼流像受驚的魚群，在墻壁上瘋狂竄動，發出“嗚嗚”的低鳴——獵人來了。

“踏、踏、踏。”

沒有腳步聲，只有代碼流落地時的“滋滋”聲。獵人的身影從入口處緩緩顯現，比在鐘樓時更凝實，全身的代碼流不再是松散的銀色，而是凝結成了暗黑色的鎧甲，只有關節處還露出流動的光軌，猩紅的光點在頭盔里閃爍，像兩團燃燒的鬼火。

他的目光掃過控制中心，精準地鎖定了雷哥的機甲，聲音依舊是冰冷的電子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清除目標：殘余覺醒體。”

“來啊！”雷哥的機甲率先沖了出去，沒有用武器，只是用身體撞擊獵人的鎧甲。

“砰！”

獵人紋絲不動，暗黑色的鎧甲上只泛起一圈漣漪。他抬手，指尖凝聚起暗紫色的光軌，毫不猶豫地射向雷哥的機甲！

雷哥早有準備，一個翻滾躲開，光軌擊中他身后的控制臺，屏幕瞬間炸裂，碎片混著代碼流的光點四散飛濺。

“就是現在！”林野低聲喊道。

雷哥的機甲開始有規律地移動——他故意繞著控制中心的幾根承重柱奔跑，每次轉彎都精準地卡在獵人攻擊的間隙，引誘他重復同樣的動作：瞄準、發射、轉向、再瞄準……

一次、兩次、三次……

當獵人發起第五次攻擊時，林野突然喊道：“停！他要進循環了！”

果然，獵人的動作頓了半秒。暗黑色的鎧甲上，代碼流出現了細微的卡頓，像老式電視信號不良時的跳幀——這正是林野觀察到的“循環漏洞”，高頻攻擊讓他的代碼邏輯出現了短暫的紊亂。

“阿卷，廢棄代碼準備！”

阿卷的手指早已按在發射按鈕上，聞言猛地按下！

控制中心墻壁上的舊線路突然全部亮起，無數混亂的代碼流從接口處噴涌而出——這些是從地下實驗室和數據中轉站收集的廢棄代碼，充斥著錯誤符號、死循環指令和亂碼，像一堆腐爛的數字垃圾，此刻卻化作最致命的武器，朝著獵人的方向匯聚。

“零，動手！”

零像一道銀色的閃電，從承重柱后竄出。她手里的數據線已經連接到控制中心的主線路，另一端的金屬接頭閃爍著藍色的電弧。她精準地撲向獵人卡頓的瞬間，將接頭對準他鎧甲關節處最薄弱的代碼流——

“滋啦！”

接頭沒入代碼流的瞬間，藍色電弧與暗紫色光軌劇烈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零的身體被沖擊波掀飛，重重撞在墻上，但她死死攥著數據線，沒有松手。

廢棄代碼順著數據線，像潮水般涌入獵人的代碼核心！

“錯誤！檢測到未知代碼侵入！”

“錯誤！循環邏輯被干擾！”

“錯誤！核心代碼開始紊亂！”

獵人的電子音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不再是冰冷的播報，而是夾雜著電流雜音的嘶吼。他身上的暗黑色鎧甲開始出現裂痕，代碼流像沸騰的水，在裂痕中瘋狂翻滾，時而凝聚，時而潰散，原本流暢的光軌變得扭曲、斷裂。

“有效！”林野興奮地大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輸入一行行加速崩潰的指令，“給他加個死循環！讓他的代碼自己咬自己！”

阿卷也跟著操作，將更多的廢棄代碼導入線路：“再加一波錯誤指令！讓他分不清攻擊和防御！”

雷哥的機甲趁機沖上前，沒有攻擊，只是用身體擋住獵人后退的路線，迫使他留在廢棄代碼最密集的區域。機甲的裝甲被混亂的代碼流濺到，表面開始出現銹蝕，但他紋絲不動，像一座沉默的山。

獵人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暗黑色的鎧甲在廢棄代碼的侵蝕下，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更密集的代碼流。這些代碼流不再聽從他的控制，反而互相纏繞、吞噬——有的在執行攻擊指令，有的在試圖自我修復，有的則陷入無意義的循環，像一群瘋掉的螞蟻，在他體內掀起了暴動。

“清除……清除……”他還在重復著這句指令，但聲音越來越微弱，帶著代碼崩潰的雜音。

他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的光軌沒有射向雷哥，反而擊中了自己的胸膛！

“轟！”

暗紫色的光軌在他體內炸開，徹底引爆了混亂的代碼流。獵人的身體像被點燃的煙花，瞬間分解成無數碎片——不是之前的銀色光點，而是閃爍著紅、藍、綠三色的亂碼碎片，在空中胡亂飛舞，碰撞，發出“滋滋”的短路聲。

這些碎片里，還能看到殘缺的指令符號：“清……除……”“錯……誤……”“循……環……”

最終，所有碎片在空中停頓了半秒，然后“啪”地一聲，像斷電的燈泡，徹底熄滅，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控制中心的塵埃里。

系統的電子音在星骸塔上空瘋狂響起，比任何一次報錯都要尖銳、絕望：

【警告！終極清理者數據徹底崩潰！】

【崩潰原因：未知代碼入侵！邏輯循環被破壞！】

【錯誤！錯誤！錯誤！系統核心受到波及！】

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像斷了線的風箏，徹底消失了。

控制中心陷入一片死寂。

雷哥的機甲拄著膝蓋，劇烈地喘息著，裝甲上的裂痕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阿卷癱坐在控制臺前，汗水浸透了藏青色的褂子，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發射按鈕。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手臂被代碼流灼傷，留下幾道銀色的痕跡，但她的右眼亮得驚人，像兩顆星星。

林野走到控制中心中央，看著獵人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燼，被風吹散。

他笑了，笑聲在空曠的控制中心里回蕩，帶著劫后余生的輕松，更帶著戰勝強敵的驕傲。

“我說過，”林野撿起地上的數據線，上面還殘留著混亂的代碼痕跡，“代碼再厲害，也怕垃圾數據。就像再精密的機器，也扛不住往齒輪里塞沙子。”

零走到他身邊，伸手擦掉他臉上的灰塵，右眼彎成了月牙：“是你的觀察力厲害，也是……我們合作得好。”

雷哥的機甲走過來，用沒受傷的手臂輕輕碰了碰林野的肩膀，駕駛艙玻璃里映出一絲笑意。阿卷也走了過來，舉起手里的算盤，像是在慶祝：“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控制中心的燈光漸漸恢復了正常，不再閃爍，而是透出柔和的白光。代碼流在他們周圍緩緩流動，不再是之前的狂躁或恐懼，而是像溫順的溪流，輕輕環繞著他們，甚至在零的物理筆記本上，留下了一串銀色的笑臉符號。

“獵人沒了，但星骸塔的核心還在。”林野收起數據線，目光投向控制中心深處那道通往星骸塔上層的電梯門——這是他們找到的另一處秘密通道，直通塔頂，“系統肯定還有最后一招。”

零的右眼望著電梯門，眼神堅定：“不管是什么，我們都能應付。”

她的物理筆記本上，最新一頁畫著四個手牽手的小人，站在一堆亂閃的碎片前，頭頂寫著一行字：“代碼怕垃圾，系統怕我們。”

雷哥的機甲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率先走向電梯門。林野、零和阿卷跟在后面，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后，電梯上升的嗡鳴聲里，隱約能聽到星骸塔核心傳來的震動，像某種巨大的東西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