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一大早就起來了，怕耽誤了學生的上課時間，她可不想第一天當老師就遲到。

昨晚，她將記憶中大部分老師的教學方式都回憶了一遍。

“到了，”王宗源指著一處祠堂，“那就是學校，你自己進去報到，我先回去了。”

沈鈺，“好。”

這個學校是由牛棚改建而來。

教室窗戶小，光照不進來，顯得有點昏暗。課桌是土培壘成的，板凳需學生自帶。黑板是在墻上刷了層黑漆制成。

坐在板凳上看書的男人抬眼看沈鈺，伸手扶了扶眼鏡，小麥色的皮膚較為粗糙。

男人抿了抿干裂的唇，把書放到土桌上，“你是……”

“新來的老師，沈鈺。”

男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噢……昨天王叔還和我說你呢。”

男人的長相其實不比王宗源年輕多少，卻喊他王叔，沈鈺想著，長的有點急。

男人叫李偉，其他生產隊的，高中學歷，今年也才二十歲，只是風吹日曬后看不出來。

在沈鈺沒來之前，整個學校就他一個老師，不是正式教師，和沈鈺一樣都是代課老師。

經過商量，由沈鈺教語文，李偉教數學。

沈鈺拿到名單后開始點名，有兩個沒來，算上沒來的兩個學生，一共是二十八人。

上課時，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具有威嚴，照葫蘆畫瓢的模仿那些教過自己的老師。

一堂課下來，沈鈺也有點口干舌燥。

才剛入秋，空氣已經已經帶著涼意，秋風吹得臉頰發白，皮膚干燥。室外黃土一片，不遠處就是正在插秧的隊伍。

每個地區的土地都不一樣，這里的有點貧瘠，秋風掃過帶起一陣沙塵。

沈鈺用鞋蹭開地面的塵土，里面是一塊塊的石頭，硬邦邦的，種不出東西來。

雖然是小學，但早晚自習已經安排上了。

晚自習時，學生把煤油燈從桌腳邊拿出來，點上，滿教室煙霧繚繞。

“啪嗒”一聲，煤油燈掉在地上，燈芯仍在燃燒，流出來的煤油瞬間被點燃，一點點的向外延伸。

那個跌了燈的學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慢慢靠近燃燒的煤油燈，小心翼翼的伸手要把燈撿回去。

“別動！”

沈鈺呵斥，將他拽回來，同時將李偉喝剩下的茶水往燃點處一澆。

火被澆滅，學生迅速撿起燈，看著地上的煤油，露出一絲不舍。他是可惜這煤油還沒用白白浪費了。

沈鈺有點不理解了，半大個孩子就算再怎么著，也不能連危險都不顧了。

晚自習還沒結束，剛才引起的騷動也逐漸平息，該干嘛干嘛。

學校的教材都是東拼西湊的，除了個別是單獨看書，其余的都是兩兩一起看。

那個打翻煤油燈的學生是單獨看書的，叫何生。現在已經入夜了，他微微挪動身體想借助旁邊微弱的燈光。

落在沈鈺的眼里有點鑿壁偷光的感覺。

好歹書中人是借到光了，書外人可不那么幸運。

坐何生旁邊的兩個男生看著年紀較小，他們不僅共看一本書，還共用一盞燈。

兩個小男生像是看出來何生的意圖，坐在三人中間的那個小男生用身體擋住余光，不想便宜了別人。

何生有點尷尬。

晚自習放學，外面烏漆麻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有燈的學生提燈照路，憑借著微弱的光芒走回家，這條路他們來回走過千萬遍。

寂靜的夜晚，看不見的前路，在沈鈺看來恐怖的環境是他們的平常。

“何生。”

沈鈺突然喊他，讓何生一愣，心想這新來的老師好嚴厲，都放學了還叫他。

“你燈沒油了，用我這盞。”

“啊……謝謝老師。”

何生沒想到她能注意到自己的窘境，想起自己在煤油燈著火時想要撿起來，又有點不好意思。

“那老師怎么回去？”

看不見路怎么回去啊？

何生問完又有點后悔，老師都已經把燈給自己了，何必多此一舉問她這個，萬一她突然開口要回去自己怎么回家？

“我還有一盞，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你父母該擔心了。”

“嗯，謝謝老師。”

直到最后一個學生也離開，他手提著搖晃的煤燈，帶著內部跳動的火光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沈鈺從系統商城里面拿了一個手電筒照明。

何媽早已在門口等著何生回家，只見不遠處燭光搖晃，是何生回來了。

不對啊，何生帶著上學的煤油燈哪會那么亮？

“媽。”

何生習慣性的往廚房里去，被何媽攔下來。

“我問你，那燈是誰的？”

何媽給何生上學用的煤油燈，嚴格意義來講不算是燈，它是一個手心那么大的玻璃杯，里面插著一根線，倒上煤油，點燃就能用。

而何生手上的卻是家家戶戶常用的那種，一個裝滿煤油燈油瓶，再配上玻璃燈罩，亮的很。

像這種煤油燈家里只有一盞，只有何爸能用，家里人還有何生上學都是那種杯子做的簡易煤燈。

“老師給的。”

老師？

何媽自然的想到了李偉，但又覺得他也不會那么好心，畢竟是個愛貪便宜的主，自己也沒給他送過什么東西。

像是知道母親在想什么一樣，何生解釋，“今天新來了一個老師，她給的。”

又來一個老師。

何媽一邊將晚飯端上桌，一邊問他，“男的女的？”

“女的。”

何媽不自覺的冷下臉來，不再多問。

桌上的就兩碗菜糊糊，父子倆吃完，何媽去廚房洗碗。每到這時何小就會來廚房。

何家一共四口人，何小是何生的姐姐，母女倆從來都是在廚房吃飯的。

村里人都這樣，女人們打小起吃飯的地點和男人不一樣。

伺候好家里男人吃完飯，母親會在洗碗的空閑時帶著女兒吃飯，不是什么剩飯，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何小雖然是姐姐但面黃肌瘦，不比弟弟高，有個剛下鄉的知青和她說奇怪。

母親笑著回答說，村里的女的都一樣，她們那會也沒男的高。

何媽突然喊她，“唉，小小去你弟屋，看看他在看書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