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沒有留下陪床。

他說公司有急事，繳完費又坐了一會兒，便匆匆走了。

我睜著眼睛，盯著慘白的天花板，毫無睡意。

白天在眾人面前的那場表演，耗盡了我所有力氣，也讓我看清了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

我慢慢地、一點點地挪動身體，手臂上輸液的針頭被牽扯得生疼。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我的手機。

陳明以為它早就沒電關機了，但他不知道，我藏了一個充電寶在床墊和床板的夾縫里。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能與外界聯系的工具。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我毫無血色的臉。

我熟練地點開了一個直播軟件。

找到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律師直播間。

這是陳明最喜歡看的直播，一個專門為男人解決「婚姻難題」的情感律師。

我點進去的時候，律師正在唾沫橫飛地分析一個男人如何才能在離婚時，讓妻子凈身出戶。

彈幕上，一片叫好。

我安靜地看著，等著。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熟悉的頭像申請了連麥。

是陳明。

律師接通了連線。

陳明那壓抑著怒火，又帶著一絲委屈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傳了出來。

「律師，我快煩死了?！?

他的語氣，和我白天那個深情丈夫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那個黃臉婆，居然活過來了，真是晦氣?！?

「你說她怎么命就這么硬？ICU都進了，這還能活？」

律師故作專業地清了清嗓子。

「這位先生，請您冷靜，您愛人能脫離危險，是好事啊?！?

「好事？好個屁！」

陳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顧。

「律師，你不知道我多難！」

「我外面那個……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等下去就瞞不住了！那可是我兒子，我的種！我答應了她，等這個死了，就馬上娶她進門！」

「現在好了，死沒死成，半死不活地躺在醫院里，每天都是一大筆開銷！」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苦。

「她生的那個呢？賠錢貨一個！又瘦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全是累贅！」

「律師，你給我出出主意，我怎么才能讓她『自愿』把財產都給我，然后趕緊滾蛋？」

聽筒里傳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鋼針，密密麻麻地扎進我的心里。

雖然早已知道他的真面目，可親耳聽見，還是冷得我渾身發抖。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我操，當代陳世美?。俊?

「錄下來！哪個姐妹知道他老婆是誰？趕緊發給她看！」

「畜生！你老婆給你生孩子，你他媽在外面搞大小三肚子，還咒她死？」

「你女兒怎么了？女兒就不是你的種了？」

謾罵像潮水一樣涌來。

但很快，另一種聲音，悄然出現了。

「兄弟，別聽這些圣母瞎逼逼，她們懂個屁?！?

「你老婆不是住院了嗎？這可是個好機會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