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巖關上門：“解氣了？”

“不要貧嘴，想個筆名吧。”

“筆名？我想想啊~~帥的被人砍......”

“......”

“丑的想整容？”

“正經點！這是文學期刊。”

“要不，您老給我取一個......”

老太太想了想，“你不是瞧上了薛寶釵嘛，就叫富貴閑人吧。希望你能夢想成真......”

趙巖愣了一下，“這不是賈寶玉那個花心大蘿卜嘛......”

“你不喜歡他？”

“不喜歡。毫無擔當，沒有責任心和上進心，我討厭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哎對了，賈寶玉喜歡的是林黛玉......”

老太太愣了好一會，接著手一揮：“滾滾滾......別在這礙我眼！回來！”

趙巖麻溜兒滾了回來。

“你待會兒去哪里？西游記劇組，還是......”

趙巖嘿嘿一笑。

“哼”了一聲，老太太：“你跟王導說，正常拍，有事我擔著。”

“哎。”

老太太拿起鋼筆，在稿件封面寫下“富貴閑人”四個大字。

“哎......”

“你怎么還沒走？有事？”

封面上的字晃得他眼暈，他嘴角狠狠抽搐兩下，道：“那個，您今兒不出門吧？”

“你問這個干什么？”老太太明知故問。

“這個......寒風呼嘯，跟刀子似的刮臉，香山攝影棚又偏得沒邊兒，您要方便把車借我使使......不然腿都得在半道兒凍折嘍！”

老太太沒好氣地：“早點回來。”

“放心吧您吶！指定不耽誤您回家吃晚飯。”

“這小子，油嘴滑舌的！”

老太太輕搖了搖頭，拿起電話，“喂，總機嗎？給我接《京城文學》編輯部電話......”

......................

2月，紅樓夢劇組在蘇州舉行了開機典禮，9月正式開拍，在黃山太平湖拍攝第一場戲：黛玉北上。

這個時候沒有前世的技術，可以綠布拍攝+特效完成，跟西游記劇組一樣，到處跑，然后各種等，等風等雨等太陽，等花期，甚至還要等演員狀態。

趙巖剛回單位就聽說一件事，林黛玉不會哭。

“黛玉北上”是重頭戲，也是陳小旭第一場戲，非常重要，需要她淚水漣漣，結果她哭不出來，一直在醞釀著感情。

劇組所有人都只能等著，等著她哭。

聽跟拍的人說，陳小旭醞釀了半天，眼睛才稍微紅了點，眼圈中有淚光，等待許久的燈光師、化妝師、置景師等等立馬進入狀態，攝影師立刻架起機器，開始拍攝。

這也就是王扶霖，換個導演，估計都氣瘋了。

回京前他與張麗通了電話，劇組在西郊香山的攝影棚拍室內戲，就是賈母屋里發生的一系列事，過完年拍薛寶釵的重頭戲。

所有演員就住在一棟筒子樓里，破破爛爛的，只有兩個衛生間，男的一個，女的一個，男的還好一點，畢竟人少，這么多女孩子共用一個衛生間，非常不方便，就這也沒有一個人抱怨一句。

聽張麗說，晚上寒風吹著窗戶，呼啦啦直響，特別嚇人。

有車就是方便，一腳油門踩到底，趙巖直接開到了攝影棚這邊，剎車聲驚得門前行人齊刷刷轉頭。

陳見月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望著這輛“橫沖直撞”的車子，心道：什么人這么沒素質！

趙巖從駕駛室走了出來，一身黑色大衣，給人第一眼感覺就是沉穩，再加上大高個，又戴著墨鏡，引得眾人目光如炬，這般渾然天成的氣場與派頭，豈是一個“帥”字所能道盡！

他摘下墨鏡，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眼前的攝影棚。

“趙老師，您回來啦......”

陳見月跑了過來，目光從他手中的墨鏡上掃過，在那身泛著暗啞光澤的大衣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他那頭風都吹不動的頭發上。

她掩嘴輕笑，“您這是抹了多少發蠟？這么大的風都紋絲不動......還有這身派頭，您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吧？”

“貧嘴！”

陳見月眨了眨眼睛，“來看我們姑娘的？”

“你們姑娘......想起來了，你演的是薛家傻丫鬟......”

“是小姐身子丫鬟命的呆香菱......”

“能對著詩集枯坐一整夜，不就是癡傻嘛！”

“那是入了魂兒......哎呀，不說這個了。寶姐姐不在，回家去了......”

“回家了？什么時候的事？”

“剛走沒幾天。她單位來電報，說是要執行演出任務。”

趙巖點了點頭，張麗的工作關系在文工團，那是個講紀律的地方，要你回去，你就得回去，沒得商量。

“哎，你不是過完年才有戲份嗎？怎么沒回去......”

“您這話就傷人了，我雖說演的是丫鬟，卻也是戲份重要的角色，簽的是全程合同，一直跟著劇組走。”

劇組經費緊張，只有一部分人簽了全程合同，那些戲份少的全都回家去了，薛寶琴兩年后才再次進組，當時已經32歲了，又趕上生病，面部浮腫......一片吐槽聲。

開拍了，演員的待遇也有所提升，每人每天一塊二的伙食補貼，每月八塊錢的床板費，就是住宿補貼，如果住的便宜，剩下的錢一半交給劇組，另一半屬于演員自己的，至于為什么一人一半，窮！

“見月！”

一個帥小伙跑了過來，大高個，容貌出眾，氣質儒雅，此人是柳湘蓮和北靜王的扮演者，揚劇團的侯昌榮，被眾人戲稱“紅樓第一美男”。

“喲，原來是趙老師......您這身行頭可了不得，我還以為是廣播電視部的領導來了呢！”

趙巖看著他笑了笑，“廣播電視部的領導？他們要是來了，你們就得全回家了！”

侯昌榮愣了一下，“回家？什么意思？”

趙巖望向陳見月，“聽說你們晚上偶爾會組織聯歡會、茶話會，演員們自發表演節目......有沒有人跳舞，誰跳的最好？”

“沈路，她跳的迪斯科可好了......怎么，趙老師需要會跳舞的演員？”

“呃，我聽說劇組有人會跳社交舞蹈......”

陳見月眨著眼睛：“什么社交舞蹈......”

侯昌榮反應快，“我們就是自娛自樂，有才藝的表演才藝，沒才藝的鼓掌助威，男女演員之間沒有任何互動......哎對了，寶姐姐唱歌可好聽了......”

“嗯嗯。”陳見月連忙點頭。

趙巖微微一愣，張麗會唱歌？也對，文工團的成員都是多才多藝的“全能選手”，沒什么大驚小怪的。什么時候讓她為自己高歌一曲？

侯昌榮小心翼翼地：“趙老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陳見月再迷糊，這時也回過味來了，緊張地看著趙巖。

趙巖頓了頓，“你們被人舉報了，說有人在劇組里整天跳“貼面舞”......”

陳見月：“啊~”

“誰呀？這純純污蔑！”

侯昌榮嘴唇因憤怒微微發顫，眼眶也漲得通紅，“從進劇組第一天起，王導就制定了嚴格的行為規范，我們也是抱著對藝術創作的敬畏之心來到這里的。每天天不亮就參加訓練......”

“趙老師，我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這回事！”陳見月道。

趙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侯昌榮，確定他倆不是演戲，這才點了點頭。

他不是不相信王扶霖等人，而是前世有些小道消息，說劇組有演員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

倘若出了事，不僅老太太會挨處分，就連他這個傳話的也會被牽連，不得不小心。

侯昌榮：“趙老師，您可一定要替我們說話啊！”

“趙老師......”陳見月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行了行了，王導呢？”

侯昌榮：“在里面，您跟我來。”

還沒靠近片場，遠遠瞧見賈寶玉走了過來，沒有化妝，顯然今天沒他的戲。

待到近前，侯昌榮笑道：“歐陽，這是趙老師......”

一聽說對方是自己的“伯樂”，歐陽臉上立刻堆起笑容，“趙老師您好！總聽大家伙念叨您，今天可算見著真人了！一直想跟您說聲謝謝......”

“你好。”

趙巖跟他握了握手，又盯著他的下巴看了看，顯然是整過了，原本的娃娃臉型被拉長了，更加貼近角色，再加上這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若是化上妝，活脫脫的大臉寶。

只是這個板寸頭，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趙老師......”歐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不錯，曹公筆下的怡紅公子就該是這樣......哎對了，你是富貴閑人，我也是富貴閑人，既是同承這‘富貴閑人’之名，往后可別生分了！”

歐陽一臉懵逼。

侯昌榮腦子轉的快，“筆名？”

趙巖笑笑，“不錯。寫了一部短篇小說......”

陳見月驚呼道：“趙老師出書了！”

侯昌榮、歐陽忙拱手：“恭喜恭喜！什么時候出版？屆時定第一時間拜讀！”

“好說好說......”